从地下血河的暗道钻出,姜凡与秦毅刚踏上教堂冰凉的大理石地面,尚未看清彩绘玻璃外的光景,就被一群身着统一服饰的汉子堵在了中央。
白帮的人个个面带倦容,却仍紧握着武器,显然是在此处等候多时。
更让姜凡心沉的是,环顾四周时,那些嵌在墙壁里的金属舱体、舱内隐约可见的人形轮廓,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淡淡消毒水味,无一不在昭示——
这里竟是人造人的老巢。念头刚起,逃跑的打算便如藤蔓般缠上心头。
他目光扫过白帮众人,只见不少人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瘫在落满灰尘的长椅上,沉沉睡去。
想来是被追杀得太久,体力早已透支到极限,哪怕身处险境,也抵不住汹涌的睡意。
犹豫片刻,姜凡还是捏了捏衣角,硬着头皮走到那个靠着圣像基座的男人身边。
丁卯闭着眼,眉头紧锁,嘴角还挂着干涸的血渍。
“丁学长,”姜凡的声音很轻,带着几分试探,“刚才听你们说在被追杀……是被这里的怪物吗?”
丁卯闻声,猛地转了个身,后脑勺“咚”地撞在圣像冰冷的底座上,却依旧闭着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是懒得搭理。
姜凡抿了抿唇,心里泛起一丝无奈——
不过是问句话,至于这么费劲?他哪里知道,此刻的丁卯正憋着一股滔天憋屈:
自己好歹是白帮帮主,练气九层的修为,在这最高不过练气六层的秘境里,竟被追得像条丧家之犬,这等狼狈被一个后辈撞见,对方的询问在他听来,都像是隐晦的嘲讽。
姜凡没打算放弃,索性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捡来的玻璃相框,抬手就按在了丁卯脸上。
冰凉的玻璃贴着滚烫的皮肤,本就累得肝火旺盛的丁卯瞬间炸了毛,张口就要怒斥:“你这个……”
可当视线落在相框里那个戴着银色项圈的女人身上时,后半句话猛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额角的冷汗“唰”地冒了出来,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一把抢过相框,声音发颤地追问:
“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他多希望姜凡说这是从别处捡来的,可下一秒,姜凡的手指便指向了祭台后方。
丁卯顺着望去,那里的布幔下隐约露出金属舱体的边角,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来——
逃了一路,竟一头扎进了正主的老巢!
“所有人,别歇着了!立刻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丁卯猛地拔高声音,吼声震得穹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白帮众人像是被泼了盆冷水,瞬间惊醒,手忙脚乱地抓起散落的武器和背包,个个面色凝重。
姜凡趁机追问:
“学长,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能力?还有你们说的‘猪’,是怎么追杀你们的?”
这次丁卯没有隐瞒,语速极快地将遭遇简述了一遍。提及那个女人时,他的声音仍带着后怕:
“她指尖能延伸出无限长的指刀,锋利到能切割万物,速度快得根本反应不及。
我们千人同盟,就那一瞬间,便折损了一半。”
“还有那只体型庞大的胖子,”旁边一个瘦高个接口,声音发虚,“一张嘴就像深渊,我们百来号人直接被吞了进去。
无论什么攻击,法术也好、符箓也罢,全被它吞进肚里,就算侥幸打中,伤口也会瞬间愈合,根本无可奈何!”
“切割万物的指刀,吞噬一切的巨口……”
姜凡低声重复着,悄悄后退几步,来到秦毅身边,压低声音道:
“秦毅,快用重瞳看看外面,有没有异常?咱们得找机会先走。”
秦毅眉头紧锁,依言开启重瞳,双眼泛起淡淡的金光。
片刻后,他瞳孔骤缩,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来不及了!外面有个女人和一个大胖子,那胖子……正在撕咬教堂的结界!”
姜凡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这种时候,唯有团结才有一线生机。他立刻转向丁卯大喊:“
丁卯!他们已经到门口了!”
闻听此言,丁卯与白帮众人瞬间召唤出各自的神藏,武器的寒光在昏暗的教堂里闪烁。
“你们两个也别愣着……喂!你们干什么?!”
丁卯正想招呼姜凡二人联手御敌,抬头却见两人正蹲在墙角,合力撬动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面赫然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被发现的瞬间,姜凡没有丝毫迟疑,率先纵身跳了下去,秦毅紧随其后。
丁卯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这里竟有逃生暗道!
他一脚踹开身边碍事的金属舱门,大吼道:
“所有人,跟上!跳地道,别硬拼!”
剩余的十三四个白帮成员争先恐后地挤向洞口,狭窄的入口处顿时一片混乱。
而此时,姜凡与秦毅已乘着暗道里的筒车,顺着水流往深处去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丁卯追到地道分岔口,看着左边幽深不见底、右边隐约有水声的两条路,犹豫片刻,果断下令:“走右边!”
——那是姜凡二人来时的方向。
教堂之外,随着格拉托尼最后一口咬碎结界的光膜,笼罩教堂的阵法彻底消散,建筑的轮廓重新暴露在灰蒙蒙的天色下。
拉斯特站在一旁,看着重新显现的教堂,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的笑,抬手轻轻抚摸着格拉托尼的光头。
但这份笑意没能维持多久。
当她踏入教堂,目光扫过祭台时,脸色骤然一沉。“我的相片呢?!”
一声尖利的质问划破寂静,“一群外来者,该死!”
她指尖微动,寒光闪过,地道入口的地砖瞬间被切割成无数碎块。
拉斯特纵身跃入暗道,格拉托尼也紧随其后,庞大的身躯挤压着通道壁,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金?布拉德雷已经消失,傲慢还在里面。”
拉斯特一边快速前行,一边分析,“他们必然是从中央政府那边来的,现在多半去了嫉妒那里!”
“那我们不用守在这里了吗?”
格拉托尼瓮声瓮气地问,还在惦记着刚才没啃够的结界。
拉斯特脚步微顿,回头看向他,语气带着哄诱:
“血纹章已经留下了,跑不了的。
格拉托尼,不想去找恩维玩吗?”
格拉托尼吮了吮大拇指,一脸不情愿:“恩维总是骗人……”
“但他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拉斯特笑着补充。
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格拉托尼眼睛亮了亮:
“那……好吧,听拉斯特的。”
两人加快速度,朝着姜凡二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筒车在暗河里咯吱作响,姜凡蹬得满头大汗,秦毅坐在一旁,看着他怀里紧紧揣着的玻璃相框,忍不住问道:
“你一直拿着这东西干嘛?不觉得碍事吗?”
姜凡把相框往怀里塞了塞,喘着气说:
“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东西很关键,说不定能保命。”
想想也是,在杀人如麻的人造人老巢里,偏偏摆着这样一张温馨的合照,这种强烈的反差本身就透着诡异。
秦毅摸了摸下巴,突然想到什么:
“你说……要是那个女人发现相片丢了,会不会彻底发疯,拼了命追我们?”
姜凡蹬车的动作猛地一顿,随即加快了脚下的力道,头也不回地喊道:
“别乌鸦嘴!赶紧蹬车,越快越好!”
筒车在黑暗中加速前行,身后的水流声里,似乎隐约传来了格拉托尼沉闷的嘶吼,像催命的鼓点,敲得两人心头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