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把手机扔到收银台上，屏幕朝下，像是怕它再响起来。他刚想转身去后屋泡杯浓茶压压这清早的邪火，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不重，但节奏很稳，一步一步，像踩着节拍器。
门被推开了。
龙天行站在门口，穿着监狱发的灰蓝色劳保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两条青筋盘绕的小臂。他的脸色有点发白，但眼神亮得吓人，像夜里没电的路灯突然被人接上了线。
“你居然真敢来？”江小川挑眉，“不怕我再给你加个‘脉络死结’？”
龙天行没答话，反手关上门，顺手拉了卷胶带，“啪”地一声贴住门缝上的“暂停营业”牌子，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刚被废了劲的人。
江小川眯起眼：“你还挺会营业。”
“我问你。”龙天行往前走了一步，声音低沉，“十年前，北境武斗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带人埋伏？”
江小川靠在柜台边，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你这问题问得，跟大妈跳广场舞突然问我‘当年为啥不娶她’一样离谱。”
“别装。”龙天行盯着他，“那天你一开场就用了‘锁脉手’，可那招根本不是用来对付擂台对手的。那是防群攻的制敌技，专封内劲传导。你根本没打算打我，你是要镇住后面那三十七个异能者。”
江小川耸耸肩：“那你现在手不能动，是来讨说法的？还是来退货的？本店概不支持七天无理由退武功。”
“我是来搞明白一件事。”龙天行声音压得更低，“你当时明明可以杀了我，或者废我终生。可你只封了我的劲路，还留了个活口。为什么？”
江小川笑了笑，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瓶冰镇酸梅汤，拧开喝了一口，酸味冲得他眯了眯眼。
“叮——”
系统突然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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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嘴。”江小川对着空气说了一句，又转头看向龙天行，“你还记得你挑战那天穿的是什么鞋吗？”
龙天行一愣：“什么？”
“皮鞋。”江小川说，“锃亮的黑皮鞋，左脚第二颗鞋带扣松了。你上台前还在低头系。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龙天行摇头。
“我在想，这人练功练到能扛住三枚穿甲弹直击，结果鞋带还得自己系。”江小川把瓶子往柜台上一放，“你说我为什么不杀你？因为你那时候，还不值得我动手杀人。”
龙天行瞳孔猛地一缩。
“你野心大，手段狠，可你心里还惦记着鞋带别散。”江小川指了指自己胸口，“这种人，劲儿再野，也还有救。我要是真把你打死了，反倒便宜你了——你就能当个悲情枭雄，被手下供在香案上天天念叨。可我要是留你一条命，让你天天看着自己连瓶盖都拧不开……”
他顿了顿，笑出声：“这才叫折磨。”
龙天行咬牙：“所以你就给我套了个‘锁’？”
“不是锁。”江小川摇头，“是链子。”
“什么链子？”
“善念的链子。”江小川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画了个圈，“你这十年，每个月圆夜都会看当年的录像吧？一遍遍回放我那一掌。你以为你在复盘败因，其实你在找一个答案——为什么我没下死手？为什么我留你一口气？这个念头缠着你，比我的内力还结实。它拽着你，没让你彻底疯魔。”
龙天行呼吸一滞。
“你现在来找我，不是为了破锁。”江小川盯着他，“是想知道，那根链子，到底能不能断。”
空气安静了几秒。
突然，系统又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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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川翻白眼：“你再说话我就把你塞进微波炉转三圈。”
虚空中传来一声东北腔的嘀咕：“哎呀，我这是为你好，防止你情绪激动引发高血压……”
龙天行却没理会这些荒诞插曲，他缓缓抬起右手，手指微微颤抖，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阻力。
“你说这链子……是我自己的善念？”他声音沙哑，“可我这些年，干的哪件事配得上‘善’字？”
“配不配不重要。”江小川说，“重要的是，你还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从柜台下抽出一根香蕉，剥开，慢悠悠吃了一口。
“十年前你带人伏击，是因为你觉得强者就该碾碎弱者。可这十年，你一次都没想过用毒、用人质、用炸药直接轰了这间便利店——为什么？因为你潜意识里知道，我留你一命，是给你机会。哪怕你嘴上不认，身体还记得。”
龙天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终于勉强勾成一个拳。
“所以……你封的不是我的劲。”他喃喃，“是你用这种方式，逼我学会……停。”
“聪明。”江小川笑了，“现在你总算摸到点门道了。”
龙天行忽然抬头：“可我现在已经出来了。你那锁，还能管我多久？”
江小川吃完最后一口香蕉，把皮随手一抛，正巧落进垃圾桶。
“锁从来不管人。”他说，“它只提醒人——什么时候该收手。”
话音未落，龙天行猛然抬手，整条右臂青筋暴起，肌肉绷紧如铁，显然是在全力冲破体内禁制。他的额头渗出汗珠，牙关紧咬，整个人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
江小川没动，只是静静看着。
几秒后，龙天行的手臂猛地一软，整个人踉跄一步，扶住柜台才没跪下。
“我说了。”江小川语气平淡，“越想破，越破不了。”
“可我不想被你牵着走！”龙天行喘着气，“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也不需要你所谓的‘善念’！”
“那就试试。”江小川忽然伸手，在自己左手腕上轻轻一按。
龙天行瞬间闷哼一声，右肩剧烈抽搐，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你——！”他瞪大眼。
“现在你知道了。”江小川收回手，“这锁，连着我的感知。你每用力一次，我都感觉得到。它不是内力封印，是共鸣链。你体内的劲路，现在跟我是一套回路。”
“你把我变成了你的傀儡？！”
“错。”江小川摇头，“我是把你变成了我的镜子。你想打人，我先疼。你想杀人，我先冷。你要是真疯了，最先崩的，不是你，是我。”
龙天行怔住。
“所以这根本不是惩罚。”江小川轻声说，“是共担。你要是真想挣开，唯一的办法，不是冲破它——是让它自己松开。”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音乐声，是《最炫小苹果》的前奏。
两人同时转头。
透过玻璃门，能看到王婆带着一群大妈已经在店外空地上排好队形，音响架得老高，鼓点震得地面微颤。
王婆冲里面挥了挥手，做了个“快出来”的口型。
江小川叹了口气：“看来今天社区广场舞时间到了。”
龙天行盯着外面，忽然说：“你让她们跳舞，是为了干扰监控？”
“顺便。”江小川走向门口，“主要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不然它又要在我家族群里发我广播操视频。”
他拉开门，热浪扑面而来。
王婆立刻凑上来：“小川啊，今天跳不跳？咱们新编了动作，专门配合你那个‘锁脉手’的节奏！”
江小川摆手：“今天不行，这位大哥还需要心理疏导。”
龙天行站在门口，看着这群穿着花衬衫、运动裤的大妈，听着那熟悉的旋律，忽然低声问：“如果……我一直不想松开呢？”
江小川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你就会发现。”他嘴角微扬，“有一天，你抬手想打人，结果跳起了《小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