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川骑着电动车拐进老城区巷子时,后视镜里还映着龙天行跪在地上的剪影。那人像被抽了骨头的皮囊,撑在地上喘气,嘴巴张合,不知道喊了句什么。
他没回头,只把保温箱往怀里搂了搂,生怕里面那盒刚取的降压药晃散了。
刚转过街角,脑内“叮”一声。
【检测到您正在逃避回顾重要武学原理,建议立即复习《太极养生操》第七式:托天抱月】
江小川差点捏住刹车摔下去。
“我托你个头,现在是早八点,谁大清早托天抱月?”
他嘀咕着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新闻推送弹出来:“城东监狱越狱未遂,囚犯疑似突发神经麻痹。”配图是龙天行被两名狱警架走的画面,手软塌塌地垂着,像两条煮熟的面条。
他盯着照片看了两秒,忽然眯起眼。
不是因为那双手——而是那人脖子上暴起的一根青筋,走势有点怪。不像普通用力过度的鼓胀,倒像是……体内有东西在撞墙。
系统又响了。
【温馨提示:您已连续三次忽略基础功法温习,自动为您开启“影手记忆回溯模式”】
江小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景象突然模糊。
不是晕,也不是幻觉,更像是有人把一段录像强行塞进了他的脑子。
画面晃动,带着老式监控的颗粒感。
地点是北境武斗场地下三层,铁笼擂台。他穿着黑袍,对面是个赤膊壮汉,胸口纹着狼头。观众席上全是戴面具的人,没人说话,只有金属敲击声此起彼伏。
那是三年前的一战。
他记得这一场。对方练的是血煞劲,能靠痛觉刺激爆发十倍力量。打到第三回合,那人断了左臂,居然笑了,右拳直接轰向自己太阳穴,硬是把自己打得颅骨裂开,借着脑震荡的冲击波反冲经脉,打出最后一击。
江小川当时用了“锁脉手”。
不是杀人,是封劲。
他五指如钩,在对方肩井、曲池、合谷三处快点三下,动作轻得像掸灰。可那人的拳头就在半空僵住了,整条手臂瞬间失去知觉,连抖都抖不了。
录像戛然而止。
江小川眨眨眼,发现自己已经停在便利店门口,手指还搭在车把上,指尖微微发麻。
“所以……我刚才封住龙天行的,不是临时起意?”他喃喃,“是抄了老作业?”
正说着,手机震了一下。
苏雨柔发来一条语音,声音冷得能结霜:“你昨晚去监狱了?”
他咧嘴笑了笑,回了个表情包:一只狗摇尾巴说“我在家煮面”。
刚发出去,系统又响。
【检测到您正在隐瞒关键行动轨迹,已启动强制教学模块:请于24小时内完成一次当众太极拳表演,否则将自动播放您高中时期广播体操视频至家族群】
“你这系统是不是闲出毛病了?”江小川翻白眼,“我封人经络跟你跳操有啥关系?”
他推门进店,顺手把保温箱放进冷藏柜。店里安静,货架整齐,连收银台上的香蕉都摆成了笑脸形状——那是赵铁柱昨天送完单顺手摆的,说是“给老板招财”。
他刚坐下,手机突然震动。
陌生号码。
接通后,那边传来一阵粗重呼吸,接着是沙哑的声音:“江……小川。”
他眉毛一挑。
是龙天行。
“你给我下的什么阴招?”对方咬着牙,“我的手……动不了筋,但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爬。”
江小川翘起二郎腿,懒洋洋地说:“哦,你说那个啊。那是内力打的结,专业术语叫‘脉络活扣’,解法很简单——别乱冲脉就行。”
“放屁!我试了七种运功法,全被卡在肩窝!”
“那说明你太着急。”江小川拿起桌上一杯凉茶,嘬了一口,“就像系鞋带,你越猛拽,它越死结。你现在这状态,别说打架,泡个方便面都得找人帮忙撕调料包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你到底想怎么样?”龙天行声音低下来,“放我一马,我可以告诉你三年前的事。”
江小川放下杯子,眼神一闪。
三年前。
父亲瘫痪,他消失,苏家招赘婿……那一连串事的起点。
但他没接话,只慢悠悠说:“你现在最该问的,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自己干过什么。”
“我不信你真忘了。”他顿了顿,“你挑战北境那天,带了三十七个异能者,藏在观众席下面。你本来打算赢了就动手血洗,结果呢?我一掌把你拍地上,你那些人连动都不敢动。”
电话那头传来牙齿 grinding 的声音。
“所以你是故意的?用这种手段废我?”
“我没废你。”江小川摇头,“我只是让你的手,暂时记住什么叫‘分寸’。等你想明白为啥会被锁,它自然就开了。”
“荒唐!”
“不荒唐。”他站起身,走到玻璃门前,望着外面清晨的街道,“你以前出拳,从不考虑收势。打人不留余地,做事不留退路。现在这副样子,不过是你的劲儿学会了自己刹车。”
龙天行在电话那头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认输?我还有部下,还有暗桩,只要我一声令下——”
“你下不了。”江小川打断他,“你现在连握紧拳头都难,更别说发号施令。而且……”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尖无意识画了个圈。
“你有没有发现,每次你想发力,胸口都会闷一下?像被人轻轻推了一把?”
电话那头猛地一静。
“那是‘回劲感应’。”江小川说,“你体内的锁,连着我的感知。你要是敢集中心思运功,我这边立马就知道。轻则打个喷嚏,重则……”
他故意拖长音。
“重则怎样?”
“重则你明天新闻头条就是‘越狱囚犯当街跳广场舞失控,引发交通堵塞’。”
龙天行怒吼:“你不得好死!”
“挂了啊。”江小川直接掐断通话,顺手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系统提示音第三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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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翻了个白眼:“我说007,你再这么不正经,我真的把你连到豆浆机上充电动。”
虚空中飘来一句东北腔:“哎呀,你懂啥?这叫寓教于乐!当年你在武斗场揍人,我不提醒,你早被规则组罚趴下了。现在帮你装傻充愣,你还嫌我话多?”
江小川懒得理它,起身准备去后屋换衣服。
刚走到帘子边,手机又震了。
还是那个号码。
他接起来,没说话。
这次,龙天行的声音变了。
低,缓,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江小川……我昨晚……做了个梦。”
“说。”
“我梦见我站在擂台上,你站在我对面。我没出手,你也站着不动。可我全身的劲,一点一点往下沉,像沙子漏进桶底。最后……我跪下了。”
江小川手指一顿。
“然后呢?”
“然后你走近,说了句话。”
“什么?”
“你说:‘你练功,是为了打赢别人。我练功,是为了不让别人非得打赢不可。’”
江小川沉默了几秒,轻轻笑了。
“这梦不错。”
“是不是真的?”
“你觉得呢?”
电话那头长久地静了下来。
风从门外吹进来,卷起收银台上的小票,打着旋儿飞向天花板。
江小川抬头看着那张纸飘着,忽然说:“龙天行,你知道为什么你冲不开那个结吗?”
“为什么?”
“因为你到现在,还在想着怎么破它。”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
“可它根本不是用来防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