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后山丹室的残窗漏进一线冷月,像谁把冰刀斜插在乌木案头。姜明镜倚着断壁,手里把玩那片指甲大的残纸——符纹扭曲,血线暗红,与白日护山大阵缺口裸露的阵纹如出一辙,也和玉符宗至宝两仪玄黄图缺失的一角很像,雪山方向的赤红光柱仍在摇曳,雪幕被震得簌簌发抖,他却耸耸肩,小声嘀咕:“至宝出世?关我屁事。”
筑基中期的灵力在丹田里蔫头耷脑,像被抽了脊梁的月光狼蹲在路边装死狗,他太清楚那些“大动静”的底细了——表面霞光万道,暗里伏着元婴老怪,一个眼神就能让现在的他形神俱灭,也有吃饱了撑的的化神期老怪,只不过化神期一般都躺在棺材板里休眠或者正准备钻进戒指开始等一个有缘人夺舍。“留给开挂的有缘人吧。”他自嘲地咧咧嘴,把碎成七八瓣的“清云点水玉如意”、拓印的万仙劫杀阵阵图和残纸一并扫进异化鼎。鼎腹灰雾翻涌,像饿极的兽,迫不及待吞下这些残碎宝贝。他拍拍鼎肩,转身要去逮那只守宫,脚边却忽然传来“咔嗒”一声细响。
一根树枝,不知何时爬过门槛——只有筷子长,指头粗,表皮干裂,却顶着两片嫩绿芽叶,像孩童偷戴的翡翠耳坠。树枝顶端裂开一道小口,发出嘻嘻哈哈的怪笑:“至宝的气息!嘿嘿,大爷我循味而来!”笑声尖细,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小子,听清楚——本座乃‘万界古树妖皇’,流落此界,今日起,你的鼎归我!同化!”
绿芽猛地伸长,化作纤细藤蔓,蛇一般缠向异化鼎。姜明镜愣了半瞬,随即笑出声:“一根柴棍儿,也学人夺舍?”他伸手去拦,指尖还未刚触到藤蔓,那树枝妖便觉一股蛮横吸力顺着经脉猛蹿,像要把他的血肉连皮带骨抽进鼎内,他笑意顿时凝固,丹田灵力竟被搅得翻江倒海。他急急后退,可藤蔓已贴上鼎腹,绿光一闪,整根树枝被灰雾卷住,“嗖”地拖进鼎内。临死前,它还发出一声气急败坏的尖叫:“哎呦你干嘛小伙汁不讲武德——”声音戛然而止,像被剪断的琴弦。
丹室骤然安静。月光斜照,异化鼎表面浮起一层诡异绿纹,与灰雾纠缠、撕咬,发出细微却密集的“嗤嗤”声,像无数蚂蚁在啃食金属。姜明镜背脊发凉,汗毛根根倒竖——这不是普通的吞噬,而是来自“界外”的未知力量,与他熟知的任何灵力属性都不相容。他下意识想掀开鼎盖,可指尖刚触及鼎耳,便被一股反震之力弹开,掌心瞬间麻木。鼎内传来沉闷的滚动声,像有一颗心脏在黑暗里重新跳动,每跳一下,灰雾便收缩一分,绿纹便蔓延一寸。他僵在原地,第一次感到事情超出了掌控。
“可别炸……”他喃喃,声音干涩。话音未落,“嘣——”一声巨响,异化鼎口喷出刺目绿光,鼎身如遭重锤,瞬间炸裂成数十片,金属碎片四溅,在月光下划出森冷弧线。绿光中心,一道冷电激射而出,直奔他眉心。那是一柄匕首,长不过半尺,通体暗绿,刃薄如蝉翼,却带着劈开混沌的凶戾。姜明镜甚至来不及抬手,只觉眉心皮肤被锐气割开,一滴血珠渗出,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可就在刃尖触及血珠的刹那,匕首忽然静止,像被一只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笔直坠地,“叮”一声脆响,弹了弹,归于死寂。
冷汗顺着鬓角滑下,姜明镜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废墟里,心脏狂跳如鼓。他颤抖着拾起匕首,指尖才触到柄部,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便顺着手臂爬进识海——那里浮现一幕模糊画面:混沌未分,一柄巨斧劈开黑暗,斧刃崩裂,碎片散落万界,其中一块落入某界,被岁月磨蚀,只剩这一寸神铁又断成两片,小的那片,被一枯木树妖偶然而得到,受上万次雷劫变成了小树枝但也获得了同化宝物增强实力的能力,大的那片掉进了雪山里,现在应该还在土里埋着。画面一闪而逝,却让他浑身血液都似被冻结。盘古斧?开天斧碎片?想起自己刚才差点被“少一点”的碎片刺穿头颅,寒意顺着脊背爬上天灵。原来所谓“至宝出世”,根本不是什么福缘,而是这块“少一点”的刃尖在呼唤同类,在寻找能把它重新锻成斧子的炉鼎——而他的异化鼎,恰好就是那个炉。
器灵被唤出,灰雾凝成模糊人形,声音里也带着罕见的茫然:“我也不知它具体根脚,只知它想借鼎重生,幸而……份量不够,只凝成匕首,但是我得说一句,老大,你下次能不能整点正常的东西?自称跟了你我一三五小炸二四六大炸,每次我都得自己修好自己。”器灵顿了顿,又补充,
“功能嘛,简单——斩灵。刃尖所过,灵力、法宝、阵纹,皆可一截两段,无视品阶,无视防御,只要够薄,够快,够准。”
“就这?”
“还有能不用功法和灵气就完成万剑归宗哦,开不开心?”
“你哄小孩呢?我放了三个至宝进去还有那树妖和碎片,起码展现些其他的特点吧?”
“别急,东西我给你留着了,那三个是别的世界的大能送来的投影,但你搞到的不是破的就是仿的,等你搞到真的再说吧。”
它伸了个懒腰,雾影散去,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提醒,“盘古匕首慎用,别把自己也斩了。”
姜明镜握着盘古匕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月光下,刃身映出他扭曲的脸——那张脸上还残留着后怕,却逐渐浮起一丝贪婪又庆幸的笑,他想起自己退至筑基的窘境,想起护山大阵的裂痕,想起雪山深处或许还有“多一点”的碎片在等着有缘人。
一股野火在胸腔里悄然燃起:既然“少一点”落在我手,那“多一点”也未尝不能试试。他深吸一口气,把匕首贴身藏好,又捡起一片异化鼎碎片,指腹抚过冰凉裂痕,低声道:“老伙计,委屈你先碎着,等我凑够材料,再融一次……说不定,真能来一把劈开混沌的小斧头。”
“不用了,我是古神界的小宝物,斧头你还是别想了。”
夜风穿窗,带来远处雪山的余震,像远古巨人的心跳,隆隆作响。姜明镜抬头,望向赤光早已消散的天际,眼底映出两点幽绿——那是匕首的刃光,也是野心的火苗。他忽然咧嘴一笑,笑得既怂且贪:“慢慢来,不着急。老子现在筑基中期,正好猫在后面捡漏。”他弯腰拾起守宫,守宫装死失败,只能翻着白眼任他捏住尾巴。月光拉长他的背影,像一条蛰伏的蛇,悄无声息地滑过丹室,滑过废墟,滑向更深的黑暗。而在他看不见的雪山深处,另一块“多一点”的碎片,正随着地脉震动,缓缓露出锋锐的角,等待下一个有缘人,或下一个倒霉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