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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小桌成了临时的“疑难杂症咨询处”。各种问题纷至沓来:

邓潮一阵风似的跑过来,抓起他桌上的水瓶猛灌几口,然后指着剧本:“清歌清歌!快!这句‘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后面接啥口诀来着?我这一紧张,舌头打结,老是忘词!”

陆清歌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随口答道:“关门如有八重险,不出阴阳八卦形。”

“得嘞!谢啦!”邓潮又一阵风似的跑回去。

陈赤赤扭着胖乎乎的身子凑过来,一脸苦恼:“老陆,你说这场戏,胖子看到那个怪影子,是该先怂得躲老胡后面,还是该先嘴硬嚷嚷着用工兵铲拍它?我这情绪老是转换不自然。”

陆清歌停下打字,想了想:“王胖子的怂,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但他的义气和嘴硬是刻在骨子里的。应该是下意识先缩一下,然后立刻觉得丢脸,为了掩饰恐惧而强行嘴硬,甚至虚张声势要动手。顺序不要错。”

“哦~~有道理!懂了!”陈赤赤恍然大悟,屁颠屁颠地跑了。

美术组的同事拿着几张图纸跑来,态度恭敬:“陆老师,打扰一下,您看我们根据资料复原的这个北魏墓室顶部的壁画纹样,这个飞天的手臂姿态和云纹的走向,符合历史考据吗?有没有需要调整的细节?”

陆清歌接过图纸,仔细看了看,指出几处细微的不妥:“飞天的手印应该是这样,更柔和一些。云纹这里多了个卷,北魏时期没这种画法,去掉就好。”

“太好了!谢谢陆老师!差点就出错了!”美术同事感激涕零地走了。

陆清歌叹了口气,重新将注意力放回电脑屏幕,刚敲了几个字——

“清歌!!!” 邓潮的惨叫又从远处传来,“沙漠里怎么区分方向来着?!我台词里那句靠星星辨位的科学原理是啥?!导演问我为啥不是北斗星!”

陆清歌:“……” 他合上电脑,认命地拿起旁边的沙盘和几块石头,走过去给他们现场教学。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发生。陆清歌仿佛成了一个全天候待命的人形剧本库、风水玄学顾问、历史文物活字典以及演员情绪指导师。他脸上那“生无可恋”的表情越来越明显,内心每天都在疯狂吐槽:我就想安安静静当个宅男作家,怎么就混成了片场保姆?

直到刘天仙前来探班。

她来的那天,仿佛真的是沙漠女神降临。一辆越野车掀起漫天黄沙停下,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长裤,戴着宽檐草帽和墨镜,清爽得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她身后那辆车里,装满了冰镇的电解质饮料、新鲜水果、以及各种解暑小吃。

“大家辛苦了,一点心意。”她笑容温婉,声音如同清泉。

整个剧组瞬间沸腾了!工作人员们几乎热泪盈眶地围上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搬东西,嘴里不停喊着:“谢谢天仙姐!”“救星啊!”“陆老师,您女朋友真是人美心善!”

邓潮和陈赤赤更是嗷嗷叫着冲过来,恨不得给刘天仙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弟妹!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天仙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亲姐!”

刘天仙看着被晒黑了一圈、满脸写着“我想回家”的陆清歌,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走过去,递给他一瓶冰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有些发烫的脸颊,低声道:“陆大保姆,辛苦啦?”

陆清歌接过水,感受着瓶身冰凉的触感,看着她带着笑意的清澈眼眸,满心的无奈和吐槽似乎瞬间被抚平了大半。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委屈:“他们离了我,好像都不会演戏了。”

刘天仙笑得更大声了。

某天晚上,拍摄重头戏——黑沙漠行军蚁袭击营地。

这场戏需要大量的后期特效配合,演员们几乎全程无实物表演,对着绿幕和空气做出极致的惊恐反应。这对演技是不小的考验。

邓潮和陈赤赤反复尝试,却总是找不到那种被成千上万恐怖毒虫包围的绝望感,不是表情不到位,就是动作显得虚假,甚至因为对方的滑稽表情而忍不住笑场,NG了无数次。

导演王永泉急得直挠头,沙漠夜晚气温骤降,时间就是金钱。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王导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了阳伞下正披着外套看监视器的陆清歌身上。他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大步走过去,几乎是把陆清歌从椅子上“薅”了起来。

“陆老师!陆老师!帮帮忙!去给他们讲讲戏!您是作者,您最了解那种恐惧!我们去说,他们找不到那个点!”

陆清歌被半推半就地弄到邓潮和陈赤赤面前。两人正垂头丧气,像两个没完成作业的小学生。

陆清歌推了推眼镜,看着他们,沉默了几秒。沙漠的夜风很冷,吹得人皮肤发紧。

他没有讲剧本,没有分析角色,只是用他那平静无波的、如同叙述事实般的语调,说了两段话:

“想象一下,不是沙粒。你们脚下踩着的,是烧红的炭火。每一秒的停留,都意味着皮焦肉烂的痛苦,迫使你们必须不停地移动,但又无处可逃。”

“再想象一下,不是空气。是无数带着强酸口器的、密密麻麻的虫子,覆盖了你们全身,钻进你们的衣领、袖口、裤腿。它们不是在咬,是在啃噬,在溶解。你们能听到它们颚骨摩擦的‘沙沙’声,能闻到自身皮肉被腐蚀的焦糊味。这种恐惧,超越了理智,是源于生物本能的、最极端的生理厌恶和绝望。”

他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敲进听者的脑海里。

邓潮和陈赤赤脸上的嬉笑和疲惫瞬间消失了。他们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代入感极强地想象着那个场景,脸色开始发白,眼神里真的流露出了那种源自心底的惊惧和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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