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8月,父亲在家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回家除了做饭、吃饭,我和他基本上就没有更深层次的交流与沟通,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状态。
8月28日,父亲给了我150块钱,说是我的书学费!就离家而去!
“爸,150块钱可能不够哦,我记得上学期都是200多哦!”
“那我没挣的有钱,你和杨老师说一下,让他帮忙垫付一下,宽限几天”,父亲大口抽着香烟。
看到他抽的香烟换成了红塔山,10多块钱一条,我沉默了……
想着自己和二妈一起摘松果卖的还有160块钱,学费不够我就花自己的钱吧。
9月1日,我早早地起来,将牛儿赶上山坡后,一路小跑回家,准备去学校报名领取新书。
“二妈,给我一些钱,我今天要去报名”
“你老汉儿没有给你书学费么?”
“给了我150块钱,可能有点不够哦”
“那你要好多嘛?”
“100块估计就够了哈!”
二妈顺手从屋里给我拿了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
这是金钱的味道,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来讲,好闻极了!
“给你,要我送你去学校不?”
“不用了,二妈,你忙!”
沿着河边的公路上,一大群小孩子朝着双水小学前进着,他们穿着新衣服,新鞋子!有说有笑!
而我只能孤独的一个人去学校!心里稍微的酸楚一晃而过,自己才是自己的靠山。
背着书包,就朝学校走去!
“黄小勇,你爸爸没有送你去学校吗?”,回过头一看,是自己玩得好的胡加开,他是我小时候为数不多的朋友。
胡加开和我也一样,父母离异,但是他的父亲非常爱他,总是站在他的身后为他遮风挡雨。
因为我们有相同的经历,有共同的命运,曾经也是被他人欺负的对象,自然而然,我们就有了很多共同的话题!
“我爸爸挣钱去了,来不了哈”,我尽力收起自己的失落感不被他看出来,控制着自己笑着面对他!
我们一起分享着暑假的点点滴滴,在哪里去捉鱼了,在哪里整到什么野味了,在哪里碰到大辣条了,自己买药材又积攒了多少私房钱呢,等等!
一路上,我们有说不完的话语,他的父亲只是微笑着看着我!
走过了一弯又一弯,终于看到了前方山脚下的小学,一面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广播里放着的正是那首《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
从今走向繁荣富强
越过高山
越过平原
跨过奔腾的黄河长江
……
激情不高昂的曲调!自己仿佛就奔腾在大草原上,仿佛就在翻越一座座大山,奔向属于自己的诗和远方!
望山县福安乡双水村小学校!一块匾额上几个大字十分醒目!
一群小孩子在那里大声读着这八个大字:“励志学习,走出大山!”,看到我的启蒙老师一手拿着刷子,一手提着石灰桶,在那面墙上写着这八个大字。
在老师的眼中,我们走出大山成为他们的期望!
在老人眼中,脱农皮,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干农活是他们的希望!
“励志学习,走出大山”多么温暖人心的话语啊!
这句话,一度成为双水小学很多学生的座右铭!用削铅笔的小刀在课桌上刻下这句话!
“咚咚咚”,学校的另一位老师,拿着铁锤敲打着一个悬在房梁上的钢圈,这就是我们上下课的铃声!
一群娃儿,就像归巢的小蜜蜂一样,迅速冲进自己的教室!
“大家安静!我们现在开始点名!”
“蔡蓉”
“到!”
“胡攀”
“到”
“胡加开”
“到”
……
“黄小勇”
“到”,我低声地回答!
“黄小勇,大声点”
“到”
以前上课的时候老师总是第一个叫我回答问题,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最后一个报名领书呢?
心中满是不解和疑问。
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家长陪同,有说有笑,自己就像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其他的同学报名,领取新书,高高兴兴地回家,我是非常失落的!
看着窗外的远山,有种压的透不过气来,思绪万千。
“黄小勇!黄小勇!”
老师叫了我名字两次,我才回过神来!
“到!”
“你又在坐飞机(开小差的意思)?”
“没有呀,老师”
“脑外看你一直看着窗外,在发呆做啥子?”
“老师,我……”,我的心事好像被老师看穿了一样!
“我问你,今年书学费218块钱,你带来了吗?”
“老师,我……”,嘴巴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好了,你知道为什么要把你放到最后吗?”
“不知道!”我埋着头说道。
说着,老师拿出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的一套特别的书!递给了我!
“这是你的书,我昨天去福安小学开会的时候,特意找校长争取的一个名额,今年来时,国家实行学费减免试点工作!”
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嘴巴张得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感动得泪眼蒙眬,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好!
我终于明白,老师为什么要把我留在最后,是为了避嫌,是为了照顾我!是为了维护一个学生的自尊!
“不过还有一件事,需要你自己去跑,申请书我都给你写好了,但是村长不同意签字盖章,需要你爸爸亲自去跑一下这件事!这样才能免费领取到这套书,后面我也才好交差!”
看到老师用他的备课本纸张写着“申请书”三个大字!
下面是:黄小勇,男,10岁,家住福安乡双水村3组,家中有2口人,系福安乡双水村小学校二年级学生。父母离异,家中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家庭条件特别困难,没有稳定经济收入来源,无法承担学杂费用,特申请减免书学费用为盼!
申请人:黄小勇
2003年8月31日
方方正正的钢笔字,看起来那么舒服,那么有温度!
老师为我写的那份申请书,每个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虽然是一张纸,但是我感觉有千斤之重,这是一个老师对一个学生的无私关爱!
我不是他的儿子,但是他给的爱有时候却超越了他的儿子,老师就是希望自己的学生有出息!
“谢谢你!老师!”
除了谢谢二字,我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