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色微明,慕容雪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悦来客栈,再次潜入涿野郡城。
他此行目标明确,直指城西那片鱼龙混杂、暗流汹涌的西市区域,重点探查那处废弃的古代祭坛和黑市动向。
张玄德和李慕白则遵照嘱咐,留在客栈中,继续潜修和等待。
然而,等待的时光总是格外漫长和煎熬。
尤其是张玄德,怀中的青铜片自昨夜异动后,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剧烈震颤,但那丝指向城西的微弱牵引感却始终存在,如同一个不断低语的呼唤,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继续研习《基础炼气诀》。
经过一夜的尝试,他对那丝丹田暖流的引导越发熟练,虽然依旧微弱,但已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在体内沿着特定的经脉缓缓流转,滋养着四肢百骸,连带着五感都似乎敏锐了一些。
同时,他也分出一部分心神,持续尝试与青铜片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试图解读那牵引感中蕴含的更多信息。
李慕白则依旧在艰难地与自己的心魔抗争。
他盘膝坐在床上,脸色时白时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运转《清心咒》的过程并不顺利。
李玉儿的牺牲如同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的道心之上,稍一触动,便是钻心的疼痛和翻涌的戾气。
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着,眼神中的痛苦与挣扎,渐渐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坚韧所取代。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直到日头偏西,慕容雪的身影才再次出现在客栈房间内。
他的脸色比离去时更加凝重,月白长袍的下摆沾染了些许不易察觉的尘土,显然此行并非一帆风顺。
“情况如何?”李慕白立刻起身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慕容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谨慎地关好门窗,布下一道隔音的简易禁制,这才沉声道:“西市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
他走到桌边,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上快速勾勒出一幅简略的西市地图。
“那处废弃祭坛,位于西市最深处,靠近城墙根,周围是一片乱葬岗和破败的民居,人迹罕至。但我靠近时,感应到祭坛周围有极其隐晦的阵法波动,且暗处有高手潜伏,戒备森严,难以靠近探查。”
他顿了顿,指尖点向地图另一处:“黑市方面,我伪装成收购药材的商人,接触了几个消息贩子。确实有人在暗中高价悬赏星轨图和青铜片的消息,出价之高,足以让亡命之徒疯狂。而且,据一个老油条透露,近几日,西市来了几批生面孔,身手不凡,行踪诡秘,似乎在寻找什么,或是在布置什么。”
“可有陈望的消息?”张玄德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慕容雪摇了摇头,冰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冷意:“关于陈望,线索极少。将军府地牢依旧铁桶一般,水泼不进。不过……”他话锋一转,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小块沾染了暗褐色污渍的、质地特殊的灰色布料碎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撕扯下来的。
“这是……”李慕白瞳孔微缩。
“这是在靠近祭坛外围的一处断墙下发现的。”慕容雪语气凝重,“布料质地,与陈望平日所穿衣袍相似。上面的污渍,经我秘法检测,是干涸不久的人血,而且……血液中蕴含着一丝极淡的、属于听风者特有的隐匿气息。”
人血!听风者气息!
张玄德和李慕白的心同时沉了下去。
这几乎证实了他们的猜测——陈望确实出事了,而且很可能与那处神秘的祭坛有关!
“除了血迹,可还有其他发现?”李慕白追问道,声音有些发紧。
慕容雪沉吟片刻,道:“祭坛周围戒备森严,我无法深入。但在撤离时,我隐约听到祭坛方向传来过一阵极其短暂、却充满痛苦意味的闷哼声,随后便恢复了死寂。此外,我在西市一家专售奇物杂货的铺子旁,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用听风者暗号刻画的标记,指向城北方向,但标记很新,且旁边有被匆忙擦拭掉的痕迹,似乎留下标记的人处境危急,或在被人追踪。”
线索零碎而惊悚,拼凑起来,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陈望很可能还活着,但落在了敌人手中,正被关押在西市祭坛某处,遭受严刑拷问或某种邪法折磨!而那个城北的标记,或许是他试图传递出的最后求救信号,或是故意留下的误导?
房间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压抑的沉默中,只能听到三人沉重的呼吸声。
张玄德紧紧握着怀中的青铜片,那指向城西的牵引感此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强烈,仿佛在印证着慕容雪的发现。
青铜片的异动,果然与陈望的失踪和那处祭坛有关!
“我们必须去救他!”李慕白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之前的颓废和悲伤被一股强烈的行动欲所取代。陈望的遭遇,激起了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和责任感。
慕容雪却冷静地摇了摇头:“敌暗我明,实力悬殊,贸然前往,无异于送死。祭坛周围必有重兵埋伏,很可能就是一个引我们上钩的陷阱。”
“那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陈望死在那里吗?!”李慕白情绪有些激动。
“当然不是。”慕容雪冰蓝色的眸子中寒光一闪,“但需谋定而后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祭坛内的具体情况、敌人的布防以及陈望的确切位置。硬闯是最下策。”
他看向张玄德:“张小友,你的青铜片既然能与祭坛产生感应,或许能为我们提供更精确的指引。你需要尝试与它建立更深的联系,看能否感知到祭坛内部的气息,或者陈望的具体位置。”
张玄德重重点头:“我尽力而为!”
慕容雪又对李慕白道:“慕白,你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我需要你利用你对涿野郡地形的熟悉,以及……你对黑煞教手段的了解,推测他们可能利用祭坛进行何种邪法仪式,以及可能的关押地点和薄弱环节。”
李慕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他对黑煞教的憎恨和了解,此刻成了宝贵的资源。
“至于我,”慕容雪站起身,目光锐利,“我会再探西市,重点调查那家奇物铺子和城北标记所指的方向,看能否找到更多线索,或者……接触到一个可能存在的、未被发现的听风者眼线。”
计划已定,分头行动。夜幕,再次成为他们最好的掩护。
张玄德回到自己房间,盘膝坐下,将全部心神都沉浸到与青铜片的沟通之中。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感受那模糊的牵引,而是尝试着将自身那丝微弱的暖流,小心翼翼地注入青铜片内部,如同细小的触手,去探索那古老灵性深处的奥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起初,依旧只是方向的指引。
但当他心神高度集中,几乎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时,奇迹发生了!
他的“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浮现出一片模糊的光影!光影中,隐约可见一座残破的、散发着古老苍凉气息的圆形石坛轮廓(正是那祭坛!),石坛周围笼罩着一层令人不安的、翻滚的黑红色邪气!而在那邪气最浓郁的中心,他似乎“看”到了一个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生命光点,正在痛苦地摇曳着!那光点的气息……与陈望有几分相似!
同时,青铜片传来一阵急促的、带着警告意味的震颤!仿佛在告诉他,那里极度危险!
张玄德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息,额头上满是冷汗。
刚才的“视觉”虽然模糊短暂,却消耗了他巨大的心神。
他立刻将感知到的情况告诉了刚刚返回的慕容雪和李慕白。
“生命光点……邪气中心……”慕容雪沉吟道,“看来陈望确实被关在祭坛核心,可能正被用作某种邪法仪式的祭品或媒介!情况比想象的更危急!”
李慕白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我们必须尽快行动!”
慕容雪眼中寒光凛冽,做出了决断:“不能再等了!明日午夜,阴气最盛之时,邪法仪式最可能进行!我们趁那时动手!慕白,你负责在外围制造混乱,吸引注意;张小友,你随我潜入祭坛,利用青铜片感应,寻找陈望!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救人,不可恋战!”
决战的时刻,即将到来。
西市祭坛,这个充满未知与危险的地方,将成为他们下一场生死较量的舞台。
而陈望的命运,乃至更多人的命运,都系于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