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茹筠?”夏越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低,伸手探了探鹿筱的额头,只觉触手滚烫,“你烧糊涂了?林茹筠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萧府的火里?”
鹿筱攥着夏越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喉咙里还残留着铁锈般的腥气,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扯动五脏六腑:“我没糊涂……那火光里的影子,穿着她常穿的月白襦裙,领口绣着的缠枝莲,和她下葬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她的话还没说完,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瓦片响动。夏越猛地回头,顺手抄起桌上的银簪,警惕地盯着窗户:“谁在外面?”
片刻后,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是我,云澈澜。”
鹿筱心里一紧,示意夏越不要开门。她撑着身子坐起来,靠在床头,声音里带着病后的虚弱:“云公子深夜来访,是为了萧府的火,还是为了我这碗‘解药’?”
门外的云澈澜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是来告诉你,那碗药里确实加了东西,但不是毒药,是能让你暂时压制寒毒的药引。只是我没想到,萧景轩会在这时候动手烧了后花园。”
“动手?”鹿筱挑眉,“这么说,那具尸体不是意外?”
“是柳梦琪的人。”云澈澜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带着一丝冷意,“她早就知道苏婉儿藏在城西,一直想找机会嫁祸给你,这次烧后花园,就是想把那具尸体伪装成你,好让萧景轩彻底对你下杀手。”
鹿筱攥紧了手里的玉簪,簪头的血迹已经干涸,却依旧硌得手心发疼:“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她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云澈澜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你忘了三年前,你父亲鹿尚书弹劾柳丞相贪赃枉法的事?柳梦琪恨你父亲毁了她的锦绣前程,更恨你占了萧景轩正妻的位置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放过你?”
这话像一道惊雷,在鹿筱耳边炸开。她一直以为柳梦琪针对自己,只是因为萧景轩的偏爱,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旧怨。难怪柳梦琪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化不开的恨意,原来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鹿家来的。
“那苏婉儿呢?她为什么帮萧景轩藏槿上霜的配方?”鹿筱追问,目光落在桌上的纸条上,“明日午时的约,到底是谁设的局?”
门外的云澈澜顿了顿,似乎在犹豫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苏婉儿欠萧景轩一条命,当年若不是萧景轩救她,她早就死在乱葬岗了。至于明日的约……”
他的话突然停住,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追他。云澈澜压低声音,匆匆道:“明日你别去萧府,萧景轩设了天罗地网等着抓你!我会想办法把槿上霜的另一半配方给你,你……”
后面的话被一阵破空声打断,像是有暗器飞过。鹿筱赶紧让夏越开门,可门外早已没了云澈澜的身影,只有一片被风吹动的衣角,消失在夜色里。地上留着一枚染血的玉佩,玉佩上刻着一个“云”字,正是云澈澜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块。
“他被人追杀了?”夏越捡起玉佩,眉头紧锁,“会是萧景轩的人吗?”
鹿筱摇了摇头,指尖抚过玉佩上的血迹,忽然想起之前在破庙见到的那个黑衣人:“不一定,或许是柳梦琪的人,也可能是……云澈澜背后的势力。”
她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乱糟糟的。林茹筠的影子、染血的玉佩、柳梦琪的恨意、苏婉儿的秘密……所有的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而明日午时的萧府后花园,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等着她跳进去。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翻涌,之前喝下的药像是在体内炸开,一股热流顺着经脉蔓延开来,带着刺骨的疼。她猛地睁开眼,一口鲜血吐在帕子上,这次的血不再是黑色,也不是鲜红色,而是带着诡异的紫色,像极了槿上霜原料里的那种毒草汁液。
“鹿筱!”夏越惊呼,赶紧拿出之前云澈澜留下的药膏,想帮她涂抹,却被鹿筱拦住了。
“别碰……这不是药膏能解的。”鹿筱虚弱地说,目光落在窗外,夜色越来越浓,萧府的火光已经熄灭,只剩下一片死寂。她忽然想起云澈澜刚才的话,明日不能去萧府,可如果不去,她就永远找不到林茹筠的死因,也找不到槿上霜的配方,更报不了鹿家的血海深仇。
“明日我必须去。”鹿筱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夏越,你帮我准备一件黑色的斗篷,再找些能解毒的草药,我怀疑……萧景轩明日要对付的,不止我一个人。”
夏越还想说什么,却见鹿筱的眼神里满是决绝,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点了点头,转身去准备东西,临走前不忘叮嘱:“你好好休息,我会守在门外,有动静我会立刻进来。”
鹿筱嗯了一声,等夏越离开后,她拿起桌上的玉簪,簪头的忍冬花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听风楼见到的那个青衫人,他说槿上霜的配方分藏在别院和萧景轩手里,可现在别院被烧,萧景轩又设了局,难道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些事?
还有云澈澜,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一次次帮她,又一次次隐瞒真相?他身上的旧疾,是不是和槿上霜有关?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盘旋,鹿筱只觉得头越来越疼,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在她睡着后,窗户被风吹开一条缝,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瓷瓶,正是之前在破庙和屋顶上出现过的那个。黑影走到床边,看着鹿筱苍白的脸,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把瓷瓶里的液体倒进了她的水杯里,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天一早,鹿筱醒来时,发现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胸口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只觉得水有些甜,却没多想。夏越已经准备好了斗篷和草药,见她醒来,赶紧递过一碗粥:“你先喝点粥,垫垫肚子,我们午时再去萧府。”
鹿筱接过粥,刚喝了一口,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她和夏越对视一眼,赶紧走到门边,侧耳倾听。只听见掌柜的声音带着惊慌:“官爷,我们听风楼都是正经生意,怎么会藏通缉犯呢?”
“少废话!”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我们接到线报,说刺杀萧大人的凶手藏在你们这里,赶紧把所有人都叫出来,挨个检查!”
鹿筱心里一沉,知道是萧景轩的人来了。她赶紧换上斗篷,把玉簪和纸条藏在怀里,对夏越说:“你先出去应付,我从后门走,午时在萧府后花园等你。”
夏越点头,刚要开门,就听见“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几个官兵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刀,目光凶狠地扫视着房间:“里面的人呢?出来!”
鹿筱赶紧躲在屏风后面,屏住呼吸。夏越挡在屏风前,笑着说:“官爷,里面没人,就我一个,我是来给鹿姑娘送东西的,她一早出去了。”
“出去了?”为首的官兵挑眉,“去哪里了?”
“不清楚,”夏越摇摇头,“她没说,只说要去见一个朋友。”
官兵冷哼一声,一把推开夏越,走到屏风后面,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他皱了皱眉,转身对其他官兵说:“搜!仔细搜,别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一个官兵跑进来汇报:“头,萧大人说,让我们去萧府后花园集合,说凶手可能会去那里。”
为首的官兵眼前一亮,赶紧下令:“撤!去萧府后花园!”
等官兵们离开后,鹿筱从床底下爬出来,刚才她趁着官兵搜查屏风的时候,悄悄躲进了床底。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对夏越说:“我们快走,萧景轩已经开始行动了。”
两人从后门溜了出去,往萧府的方向走。路上行人稀少,偶尔能看到几个官兵在巡逻。鹿筱穿着斗篷,低着头,尽量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快到萧府时,她远远地就看见后花园的门口站满了官兵,手里拿着刀,戒备森严。
“怎么办?官兵太多了,我们根本进不去。”夏越压低声音说。
鹿筱皱了皱眉,目光扫过萧府的围墙,忽然看到围墙边有一棵大树,树枝延伸到后花园里。她眼睛一亮,对夏越说:“我们从树上爬进去,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如果半个时辰后我没出来,你就赶紧走,去找云澈澜。”
夏越还想说什么,却被鹿筱推到一边:“别犹豫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说完,快步走到大树下,抓住树枝,吃力地往上爬。就在她快要爬到围墙顶端时,忽然听到后花园里传来一阵惨叫声。她心里一紧,加快了速度,等她爬上去,往下一看,顿时惊呆了——后花园里一片狼藉,地上躺着几具尸体,都是官兵的,而柳梦琪正拿着一把剑,抵着苏婉儿的脖子,萧景轩站在一旁,脸色阴沉得可怕。
“萧景轩,你以为把槿上霜的配方藏起来,我就找不到了吗?”柳梦琪冷笑一声,剑尖又往前送了送,苏婉儿的脖子上渗出了血珠,“快把配方交出来,否则我就杀了她!”
萧景轩盯着柳梦琪,眼神里满是杀意:“柳梦琪,你别太过分了,苏婉儿要是有事,我让你柳家陪葬!”
“陪葬?”柳梦琪大笑起来,“我柳家早就被你和鹿筱的父亲毁了,我怕什么?今日要么你交出配方,要么我们一起死!”
鹿筱躲在树枝上,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救苏婉儿。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人,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推了下去。她惊呼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她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刀,刀上还滴着血——正是之前在破庙和屋顶上出现过的那个黑衣人!
“鹿姑娘,我们又见面了。”黑衣人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几分熟悉,“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谁?”
鹿筱挣扎着站起来,握紧了手里的玉簪,警惕地盯着黑衣人:“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次次针对我?”
黑衣人轻笑一声,缓缓摘下了面罩。当看到那张脸时,鹿筱的瞳孔骤然收缩,手里的玉簪“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那张脸,竟然和她记忆里的林茹筠,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