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娘晋位平妻的旨意下达,就如同最后的号角,彻底吹散了苏府上空盘踞已久的阴霾,也标志着西院地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昔日略显偏僻、甚至带着几分寒酸的西院,显然已不符合赵婉娘如今平妻的身份,更遑论苏挽月这位在府中地位超然、连苏文渊都需尊重其意见的二小姐。
苏文渊对此早有考量。在旨意下达后的第三日,他便亲自发话,将府中位置最佳、景致最雅、院落最宽敞的“汀兰水榭”拨给赵婉娘与苏挽月居住。此院临近花园的人工湖,夏日荷香阵阵,冬日雪景清幽,院内建筑精巧,陈设雅致,一直是苏府最好的一处院落,以往也只有柳玉茹身份最盛时曾短暂居住过。
消息传出,府中下人无不咋舌,却也觉得理所应当。如今赵夫人掌家,二小姐能干,合该住最好的院子。一时间,负责搬迁安置的仆役们个个打起十二分精神,跑前跑后,不敢有丝毫怠慢。
搬迁这日,天气晴好,冬日难得的暖阳照在身上,驱散了几分寒意。汀兰水榭内外早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原有的家具陈设或被更换,或被仔细擦拭,换上了库房里新取出的、更显雅致贵气的帐幔、坐垫和摆件。院子里几株老梅正凌寒绽放,暗香浮动,平添几分生机与诗意。
赵婉娘站在焕然一新的正房内,看着窗外波光粼粼的湖面,以及院内往来穿梭、脸上带着恭敬笑容的仆役,一时竟有些恍惚。曾几何时,她还和女儿挤在西院那间冬日漏风、夏日闷热的小屋里,看人脸色,艰难度日。如今,却住进了这苏府最顶尖的院落,成了名正言顺的平妻夫人,执掌中馈。这一切,如同梦境一般。
“娘亲,喜欢这里吗?”苏挽月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换上了一身新裁的浅碧色衣裙,衬得她容颜清丽,气质沉静。
赵婉娘转过身,拉住女儿的手,眼中泛起欣慰的泪光,声音有些哽咽:“喜欢,怎么会不喜欢……月儿,娘亲……娘亲这是托了你的福啊……”她深知,若非女儿一次次巧妙周旋,步步为营,她们母女绝无可能有今日。
苏挽月微微一笑,轻轻回握母亲的手:“娘亲,这是您应得的。往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她语气笃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正说着,管家苏福亲自带着几个捧着锦盒的丫鬟进来,满脸堆笑地行礼道:“给夫人、二小姐道喜!乔迁新居,老爷特意吩咐,将库房里这套紫檀木嵌螺钿的桌椅,还有这对官窑粉彩花瓶送来,给夫人和二小姐添些喜气。另外,各院的管事嬷嬷和有些体面的下人,都备了贺礼在外头候着,您看……?”
赵婉娘如今虽地位不同,但性子里的柔善未改,闻言忙道:“有劳福管家了。桌椅花瓶摆上便是。至于贺礼……都是大家的心意,不好推拒,便都收下,登记在册,另备一份回礼,莫要失了礼数。”她处理起这些事来,已然从容了许多。
“是,夫人考虑周全,老奴这就去办。”苏福恭敬应下,指挥着下人将东西安置妥当,又退出去处理贺礼事宜。
不一会儿,各房各院的贺礼便如流水般送了进来。有各色精致的摆件、上好的衣料、珍贵的药材、甚至还有一些难得的古籍字画。送礼的下人无不言辞恳切,态度恭谨,与往日西院门可罗雀的景象判若云泥。
连一向与柳氏走得近、之前对西院多有怠慢的几个管事婆子,此刻也厚着脸皮送了厚礼过来,口中不住地说着吉祥话,试图挽回些许印象。赵婉娘皆以礼相待,并未因过往而为难她们,这份气度,更让底下人心中折服。
苏挽月看着眼前这番热闹景象,神色平静。她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但这一切都清晰地表明,她们母女在苏府的地位已经彻底稳固,再也无人敢轻视。这为她后续的计划,提供了极大的便利和安稳的后方。
她自己的新书房设在汀兰水榭的东厢房,比西院那个狭小的书房宽敞明亮数倍,窗外正对着一片梅林,景致极佳。书架上是新添置的各类书籍,书桌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文房四宝皆非凡品。这里,将是她未来规划“霓裳阁”蓝图、处理核心事务的重要据点。
小芸指挥着丫鬟们将苏挽月的书籍、画稿和一些私人物品小心安置进来,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喜悦:“小姐,您看这书房多好!又大又亮,以后您画画、看书,再也不怕憋闷了!”
苏挽月环顾四周,满意地点点头。环境确实能影响心境,拥有一个舒适、独立且安全的空间,对她而言至关重要。
傍晚时分,苏文渊竟也亲自过来了。他负手在汀兰水榭里转了一圈,看着收拾得井井有条、焕然一新的院落,以及脸上带着满足笑容的赵婉娘和沉静从容的苏挽月,心中最后那点因柳氏母女而起的郁气也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家宅安宁”的欣慰。
“嗯,此处甚好。”苏文渊颔首,对赵婉娘道,“往后你便安心住在这里,需要什么,直接吩咐苏福去办便是。”
“谢老爷,妾身晓得了。”赵婉娘柔声应道。
苏文渊又看向苏挽月,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更多的却是欣赏:“挽月,如今内宅安定,你母亲也已晋位,你便可安心读书习艺,修身养性。女子无才便是德,然有才亦需有德,方是立身之本。”
他这话,既是期望,也是一种无形的约束,希望苏挽月将才华展现在“正道”上,莫要行差踏错。苏挽月心中明了,恭敬回道:“女儿谨记父亲教诲,定当勤勉不懈,不负父亲期望。”她自然不会告诉父亲,她所谓的“读书习艺”,包含了大量为“霓裳阁”所做的商业规划和设计。
苏文渊见她态度恭顺,心中满意,又略坐了片刻,用了盏茶,方才离去。
夜幕降临,汀兰水榭内灯火通明,却不再有西院往日的清冷,而是充满了温暖与生机。赵婉娘坐在温暖如春的正房里,看着窗外悬挂的精致灯笼在夜色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只觉得心中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安宁。
苏挽月则在属于自己的新书房里,铺开了最新的“霓裳阁”筹备进度图。内宅的荆棘已被彻底踏平,母亲地位稳固,她自身也拥有了更优越的环境和更超然的地位。一切内部障碍都已扫清。
乔迁之喜,搬新院,气象一新。
这不仅仅是居住环境的改变,更是她们母女在苏府命运彻底扭转的象征。从今往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苏挽月,终于可以卸下所有内宅的包袱,以汀兰水榭为新的起点,全心全意,去开创那片属于她的、名为“霓裳阁”的广阔天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