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凌昊脸上。他还在睡觉，呼吸很稳，眉头松着，看起来睡得很熟。床边有输液架，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连着陆烬的手背。那点凉意早就被掌心的温度盖住了。
陆烬睁开了眼睛。
他没动，就看着凌昊。阳光照在凌昊的睫毛上，影子淡淡的。他的嘴唇有点干，衣服也皱了，但陆烬觉得这样特别真实。他动了动手指，碰到了凌昊的手腕。那只手一直放在他旁边，没离开过。
他轻轻吸了口气，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焦糖的甜，混着一点雪松的香。这味道让他脑子里那些冷的东西慢慢散开。以前总出现的画面——铁门、锁链、刺眼的白光——现在变得模糊，像做过的梦，已经醒了。
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动作很慢，怕吵醒对方。身体还软，骨头也酸，但他不在乎。他一点点往凌昊那边靠，躲开输液管，轻轻趴进他肩膀里。那里有温度，有心跳，有活生生的人的气息。
他抬起手，抱住凌昊的腰。
这个动作用了他很多力气，呼吸有点抖，但他没有停。这不是为了撑住自己，也不是因为受伤才靠着他。他只是想碰他，想确认——你还在这儿，我也在这儿。
凌昊在梦里动了一下。
他翻了个身，一只手搭上陆烬的背，另一只手搂住他的脖子，把他往怀里拉了拉。力气不小，但动作很轻，像是怕他会跑掉。这是习惯，是心里最深的想法。只要抱着，就不怕失去。
陆烬被搂得更紧了，脸贴在凌昊脖子边，听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慢慢和自己的心跳合在一起。他闭上眼，不是硬撑，也不是忍耐，而是终于可以放心地累了。
外面的风沙早停了。阳光照进屋，爬到床脚时，两个人都安静地睡着了。
凌昊的手一直没松。陆烬的手指轻轻收了收，抓住了他的衣角，像小孩抓着被子不肯放。
谁都没说话。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那些一个人过的夜，那些被人当成怪物的日子，那些躲在角落里舔伤口的时刻，都在这一刻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这个拥抱，这份暖，还有眼前这个人。
陆烬做了个梦。
他站在一片废墟里，天是灰的，四周很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也不知道要去哪。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他，力气很大，身上有熟悉的焦糖味。他回头，看见小时候的凌昊，穿着旧衣服，手里拿着一颗糖，眼睛亮亮的。
“你来了。”凌昊说。
他点点头，接过糖放进嘴里。刚尝到甜味，地上就冒出绿芽，枯树长出新叶，远处传来鸟叫，风吹在脸上也变软了。
他睁开眼。
现实中的凌昊还在睡，但搂他的手收得更紧了，好像知道他醒了。陆烬没动，就趴在他肩上，等心跳慢慢平静。
他想起昨晚看到的记忆——那个死死抱着妈妈不放手的小孩，那个隔着玻璃递出糖果的少年，还有战场上那一瞬间的心慌。原来他们早就开始找彼此了。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凌昊的眉毛，顺着鼻子滑下来，最后停在他的嘴唇上。那里有点干，他舍不得擦。他记得自己醒来的那天早上，亲过这里。
那时是他主动的。
现在他又想亲一下，又怕吵醒他。于是他把额头抵在凌昊下巴下，蹭了蹭，像一只终于回家的猫。
凌昊哼了一声，没睁眼，手却顺着他的背滑下去，圈住他的腰，抱得更牢了，像是在说：别走。
陆烬嘴角微微翘起。
他闭上眼，彻底放松下来。这一觉睡得很沉，没有惊醒，没有发抖，也没有半夜坐起来发呆。
时间一点点过去。
阳光移到床中间，照在两人叠在一起的手臂上，暖暖的。凌昊先醒了。眼皮动了动，意识慢慢回来。第一感觉是怀里有人，第二感觉是心跳贴得很近。
他低头，看见陆烬的脸。
那人还在睡，呼吸平稳，脸色比前几天好多了。手还搭在他腰上，姿势很松，不像以前那样随时要跳起来打架。
凌昊没动。
他看了很久，然后低下头，把脸埋进陆烬的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硝烟味还在，但下面那股焦糖的甜越来越清楚。
他小声说：“你终于回来了。”
陆烬没醒，耳朵却轻轻抖了一下。
凌昊笑了，抱得更紧了些。他不想起床，也不想管外面的事。基地怎么样，敌人走了没有，雷烈在哪——都不重要了。现在只要这个人醒着，活着，安安稳稳地躺在他怀里，就够了。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陆烬后颈的位置。那里曾经被封住，现在已经好了，皮肤温热，什么异样都没有。
“陈暮说得对。”他低声说，“你从来就不需要别人救。”
说完，他又把脸埋进对方的头发里。
陆烬在梦里换了姿势，翻身趴到他胸口，一只手横在他肚子上。凌昊被压得咳了一声，但没推开。
他抬手，一下下拍着陆烬的背，像哄一个终于肯睡觉的孩子。
走廊外有脚步声，经过门口，又走远了。屋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平缓又温柔。
凌昊闭上眼，想再睡一会儿。
就在这时，陆烬忽然开口，声音哑，却很清楚：
“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