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落在床边。凌昊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一道小裂缝，呼吸很轻。陆烬靠在他胸前，头枕着他的一只手臂，睡得很熟，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点影子。这姿势让他想起梦里的自己——也是不敢动，心跳很快。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不是五岁的小孩，陆烬也不是实验室里的冷血实验体。这个人会偷偷吃糖，跳舞时踩他脚，庆功会上帮他擦嘴角的蛋糕屑。他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堵。
门外响了三声敲门，不快也不慢。
陆烬动了一下，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遇到危险就往窝里钻的猫。凌昊低头看了眼他的脸，慢慢抽出胳膊，轻轻把他放平，顺手拉高被子盖住肩膀。他光脚走到门边，没发出声音。
打开门，林瑶站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灰白色的信封。她看见凌昊穿着昨天那件皱衬衫，领子歪着，头发乱糟糟的，愣了一下。她的目光扫过房间角落的水杯、桌上的空果汁瓶，最后看向床的方向。
“这是守望之地来的加密信使件，标了紧急。”她把信塞给凌昊，语气硬，“你在这儿干什么？”
话没说完，她已经绕过他走进来。看到陆烬坐起身，外套扣好了，腰带也系上了，才松了口气，但脸还是绷着：“你是omega，怎么能跟一个来历不明的Alpha睡一张床？万一他趁你睡觉释放信息素，或者……”
“够了。”陆烬开口，声音哑但清楚，“凌昊没事的。”
林瑶瞪着他：“什么叫没事？现在不是要孩子的时候，除非这个Alpha不喜欢你，或者根本不行！不然谁能忍得住？”
“我不懂。”陆烬说得很认真，“我们只是睡觉。”
林瑶张了张嘴，最后翻了个白眼：“行吧，你们清白得很。可他是希望要塞的人，是厉北辰的儿子，你就这么放心？别到时候人没了，肚子还大了！”
凌昊靠在门框上一直没说话。这时才慢悠悠开口：“我确实是从希望要塞出来的。但我不是随便的Alpha。而且我的老婆早就定了，就是烬。我们的婚约七岁就订下了。”
林瑶冷笑：“谁定的？”
“烬啊。”凌昊看着她，说得理所当然，“烬六岁那年答应做我老婆的，所以我来找他是履行婚约。”
林瑶盯着他几秒，又回头看看陆烬。陆烬已经站起来，在整理袖口。他抬头看她，眼神有点茫然。她忽然明白什么，语气软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烬看向凌昊。
凌昊也看着他。
没人回答。
林瑶叹气，摆摆手：“算了，随你们。基地条例没说不能一起住。但下次——”她指着凌昊，“穿整齐点再开门，别让人误会你干坏事。”
说完她转身要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信封背面有守望之地的火漆印，陈暮医师亲签的，优先级最高。别拆错了。”
门关上后，屋里安静了一会儿。
凌昊低头看手里的信。灰白纸，右下角有个暗绿色火漆印，像一片叶子。他用手指摸了摸边，没急着拆。
陆烬走过来，接过信看了一眼，递回给他：“既然是紧急的，就现在看。”
“你不问是谁寄的？”凌昊挑眉。
“如果是敌人，不会用守望之地的渠道。如果是朋友，也不会藏身份。”陆烬顿了顿，“而且，你昨晚梦见的事，和这封信有关？”
凌昊一愣。
“你睡觉说了梦话。”陆烬语气平静，“提到了实验室，还有A-04。”
凌昊沉默一会，终于撕开信封。
抽出一半，他就认出了字迹。
写得潇洒有力，带着一种假装亲切的感觉。
“亲爱的弟弟，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没有签名。
但他知道是谁写的。
凌云。
他手指收紧，纸页发出轻微响声。
记忆一下子涌上来——深夜出现在他房门外的脚步声，训练场上总“刚好”碰到的身影，父亲开会时说的那句“云儿最懂昊儿”，还有母亲葬礼那天，凌云站他身后，手搭在他肩上说：“以后我替她照顾你。”
照顾？
他所谓的照顾是查他通讯记录，拦他外出申请，甚至在他想接近别的Alpha时，故意派危险任务把人调走。
他不是哥哥，是监视者。
是锁住他的牢笼。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信纸上，那句话像刻上去的一样清楚。
“来接你回家。”
不是“找你”，不是“带你回去”，而是“接”。好像他从来没离开，好像一切都好，好像他们真是亲兄弟。
可他们不是。
凌云根本不是厉家的血亲。他是被收养的。从那时起，他就把自己当成凌昊的看管人。无论凌昊去哪儿，他都会出现，然后想把他带回身边。
现在，他也来了。
以“接弟弟回家”的名义。
凌昊慢慢抬起头。
陆烬一直站在旁边，没再说话，也没催他。只是静静看着他，眼神清楚，像雨后的天空。
他知道凌昊在想什么。
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要来了。”凌昊终于开口，声音低，但不再掩饰锋利。
“嗯。”陆烬点头。
“不是试探，不是探路。是他本人。他会带人，会强攻，会不惜一切把我带走。”
“那就打。”陆烬说得干脆，“断刃基地不怕事。”
“他可能不会正面打。”凌昊眯起眼，“他会等机会，比如你出任务，比如警戒松了，比如……”他停了一下，“我一个人的时候。”
陆烬盯着他：“所以你想躲？”
“不。”凌昊笑了，把信折好塞进兜里，“我正好想问问这位‘好哥哥’，当年在实验室压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逃出来。”
陆烬没笑，但眼神变了。那种属于指挥官的冷意回来了，像刀出鞘前的那一闪。
桌上还有林瑶留下的茶杯，水已经凉了。凌昊走过去，拿起来一口气喝完。
陆烬看着他：“你昨晚没睡好。”
“做了个很长的梦。”凌昊放下杯子，“梦见小时候的事。梦见第一次见你。”
“在食堂？”陆烬问。
“不。”凌昊摇头，“更早。你在实验室打人，我冲进去拦你，结果被你按在地上。”他笑了笑，“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和其他omega不一样。”
陆烬没说话。
他不记得这些。他的记忆从十岁开始。之前的都因为一场高烧没了。他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养父，断刃上一任首领。从那以后他姓陆，叫陆烬。
“不过，陆烬这个名字，确实比我给你取的好听。”凌昊走近一步，手按在他胸口，“小焦糖，那时候我放开你的手，让你走了。”他压低声音，“所以这次，不管谁来，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陆烬看着他，忽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不是推开，也不是回应。
只是握住了。
握得很稳。
像是在确认他还在这里。
外面传来广播声，艾米在通知今天的物资分配。走廊远处有脚步声，有人喊林瑶的名字。基地恢复了日常节奏。
但这个房间的气氛已经变了。
凌昊抽出自己的手，反过来握住陆烬的手，用力捏了下。
“我去通讯室一趟，让艾米查查最近有没有异常信号。”他说，“顺便给雷烈发个暗码，提醒他别太早暴露位置。”
陆烬点头：“我去找石头，加强岗哨轮换。”
两人同时转身，动作默契，像做过很多次一样。
就在凌昊拉开门的瞬间，陆烬突然叫住他。
“信上那句话……”他背对着光，脸轮廓分明，“你说他是来看守你的。”
“嗯。”
“那我现在问你——”陆烬转过身，目光直直地看着他，“你是他的弟弟，还是我的人？”
凌昊站在门口，阳光照在他半边脸上。
他笑了。
“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