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迁的脚步声刚消失在宫道尽头,殿外便传来宫女轻细的回话声:“娘娘,慈宁宫的李公公来了,说太后娘娘赏了东西,让您过目。”
苏沅抬眸,将虎头佩重新系回腰间,语气恢复了惯有的骄纵:“让他进来。”
片刻后,一位身着灰袍的太监捧着锦盒躬身而入,脸上堆着谦卑的笑:“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听闻贵妃娘娘入宫后诸事顺遂,特赏了这支赤金点翠步摇,还有一匣南海珍珠,让奴才送来给娘娘。”
他将锦盒奉上,又补充道,“娘娘,太后娘娘还吩咐,明日巳时请您去慈宁宫赴宴,说想与您好好聊聊家常。”
苏沅瞥了眼锦盒里流光溢彩的步摇,指尖划过冰凉的金饰,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太后这是见段迁来过,便迫不及待地递来橄榄枝,既想拉拢又想探探她的底。
她慢悠悠合上锦盒,对着李公公扬了扬下巴:“替本宫谢过太后娘娘赏赐,明日巳时,本宫定会准时赴宴。”
李公公连忙应诺,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退下。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宫女捧着锦盒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苏沅斜倚回软榻,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司徒烽的利用、段迁的试探、太后的拉拢,如今又添了一场慈宁宫的宴。
这深宫棋局,各方势力都想将她这颗“卫家棋子”挪到自己的阵营,却不知她从来都不是任人摆布的角色。
夜露凝霜,翊坤宫的烛火已调得昏沉,唯有内殿还亮着一盏孤灯。
苏沅褪去华贵的贵妃朝服,换了身素色软缎寝衣,正倚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月影。
殿门便被轻轻推开,未央一身黑衣,步履轻悄地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夜寒的凉意。
“娘娘,打听清楚了。”未央压低声音,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的纸条递过去,“明日慈宁宫赴宴的妃嫔,上至嫔位下至答应,只要是入宫在册的都要到场,太后特意吩咐了,说您是品阶最高的贵妃,必须坐主位相陪。”
苏沅展开纸条,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列着赴宴人员的名单,罗素的名字赫然在列,标注着“长乐宫罗答应”。
她指尖划过那个名字,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抬眼问:“太后那边还有别的动静吗?”
“有。”未央躬身回话,语气笃定,“奴婢托慈宁宫当差的旧识打听,太后今日下午召了娘家侄子——户部侍郎入宫,聊了近一个时辰,隐约提了句‘卫家兵权需妥帖拉拢,不可硬碰’,另外太后特意让人备了您爱吃的边疆奶酥,说是知道您刚入宫,怕您吃不惯宫里的饭菜。”
这话落进耳中,苏沅轻笑出声,将纸条揉成一团丢进炭盆,炭火噼啪一声,纸团瞬间化为灰烬。
“拉拢?倒是打得好算盘。”她语气带着几分讥诮,“明面上给足本宫脸面,让所有人都看着太后对卫家的‘看重’,暗地里怕是想借着这场宴,探探本宫的口风,看看卫家到底站在哪边。”
未央点头:“娘娘说得是,而且奴婢还听说,九千岁的人也在暗中打探赴宴的消息,想来明日的慈宁宫各方眼线都不会少。”
苏沅起身走到妆台前,看着铜镜里自己明艳的脸庞,指尖轻轻点了点眉心:“眼线多才好,这场戏才有意思。”
她转头看向未央,眼神锐利,“明日你随我赴宴,记住,无论太后说什么,哪怕是提及父亲和卫家军,你都只当没听见,本宫倒要看看,这位太后娘娘能拿出多少‘诚意’来拉拢我。”
未央恭敬应诺:“是,奴婢记下了。”
夜深人静,翊坤宫的烛火渐渐熄灭,唯有苏沅眼底的光芒在黑暗中愈发清亮。
明日的慈宁宫宴,既是拉拢也是试探,更是各方势力交锋的戏台。
第二日,巳时将至,慈宁宫方向已隐约传来丝竹之声。
翊坤宫内,苏沅身着一袭正红织金宫装,裙摆绣着展翅欲飞的金虎纹样,与腰间虎头佩遥相呼应,行走间金线流转,宛如烈火燎原。
未央为她绾起高髻,斜插太后赏赐的赤金点翠步摇,流苏垂落肩头,随着动作轻轻摇曳,衬得她眉眼愈发明艳逼人。
“娘娘,该启程了。”未央捧着暖炉上前,目光落在她手腕上新戴的银镯上——那是卫家特制的信号镯,内置机关可传密讯。
苏沅颔首,接过暖炉,指尖划过冰凉的镯身,眼底闪过一丝锐利。
她抬手理了理宫装衣襟,声音带着惯有的骄纵,却多了几分暗藏的气场:“走吧,别让太后娘娘和各位妹妹等急了。”
宫门外,明黄色的凤辇早已备好,前后簇拥着数十名宫人太监,侍卫手持仪仗,浩浩荡荡往慈宁宫而去。
沿途宫道上,偶遇的低阶妃嫔纷纷驻足行礼,苏沅坐在辇中,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淡淡扫过,不怒自威,无人敢与之对视。
抵达慈宁宫门外,苏沅并未立刻下辇,而是等太监高声通传“卫贵妃到”后,才在未央的搀扶下缓缓起身。
她脊背挺得笔直,步伐从容,红金色的宫装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那股从边疆历练出的英气与贵妃的华贵相融,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美。
殿内众人闻声望去,原本低声交谈的妃嫔们瞬间噤声,连侍立的宫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太后坐在主位上,见她这般盛大排场,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堆起笑意:“贵妃来了,快入座。”
苏沅走到殿中,对着太后微微屈膝,礼数周全却不显谦卑,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骄纵:“让太后娘娘久等了,臣妾来迟,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她目光扫过殿内,刻意在罗素身上停顿了片刻——那位罗答应穿着素色宫装,怯生生地站在角落,与周遭的华贵格格不入。
一场暗流涌动的宫宴,在她盛大的出场中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