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沉寂,烽火暂歇。
那场关乎宇宙轮回、道争生死的终极碰撞,其余波仍在无形中涤荡着紫玉星域的每一个角落,但肉眼可见的毁灭已然止息。破碎的星辰停止了崩解,溃散的灵气开始缓慢回流,笼罩在无数生灵心头的、那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吞噬的绝望阴霾,正随着星光的重新闪烁而一点点消散。
林见素与苏挽月悬浮于曾经战场的核心,那片空域如今异常“干净”,连细微的尘埃都被之前的法则碰撞湮灭殆尽,唯有无尽的虚空与远方正在艰难修复自身的星辰。他们周身那融合了混沌、太阴、秩序三大本源的磅礴道韵已渐渐内敛,但一种与整个星域新生法则隐隐共鸣的超然气息,却无法掩盖。
两人相视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携手走过归墟绝地,共抗寂灭终焉,于道争中印证彼此,他们的命运与道途已彻底交织,不可分割。
“结束了……暂时。”林见素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大战后的疲惫,却更显沉稳。他左眼中那点嫩绿星芒已稳固如星辰内核,右眼的混沌漩涡平静下来,如同蕴藏着无尽可能性的深海。
苏挽月轻轻颔首,清冷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历经劫波后的温润与释然。“它(归墟之眼)陷入了沉眠与调整,但根源未变。我们争取到了时间,却也背负了更大的因果。”她能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与那沉睡中的归墟本源,都建立起了一种玄妙的联系,既是守护,也是制约。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颗饱经创伤、却依旧顽强散发着生机波动的星辰——紫玉星。
没有犹豫,他们化作两道流光,掠过仍在清理战场、救治伤患的联军舰队,径直落向了紫玉星,落向了那片他们最初相识、也承载了太多记忆的土地——青玄宗所在的山脉。
如今的青玄宗,护山大阵光芒黯淡,多处山峰崩塌,殿宇倾颓,随处可见弟子们忙碌救治、清理废墟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硝烟味,但也有一股劫后余生、百废待兴的坚韧气息在弥漫。
当林见素与苏挽月的身影出现在主峰残破的广场上时,所有看到他们的青玄宗弟子,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与难以自抑的激动!
“是林师兄!苏师姐!”
“他们回来了!是他们挡住了那灭世魔灾!”
“苍天有眼!道统不灭!”
无数道目光汇聚在两人身上,充满了狂热的崇拜、由衷的感激,以及一丝面对超然存在的敬畏。这些弟子大多不清楚星空中那场道争的具体细节,但他们知道,是眼前这两人,于最后关头归来,力挽狂澜,拯救了宗门,拯救了星辰!
慕怜风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这位青玄宗大师兄,此刻道袍染血,发丝凌乱,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看着并肩而立的林见素与苏挽月,感受着他们身上那深不可测、却又与青玄宗道韵隐隐契合的气息,心中百感交集,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与释然的微笑。
“回来就好。”他拍了拍林见素的肩膀,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真挚的情谊,“宗门……需要你们。”
林见素看着这位曾因苏挽月而对自己抱有审视,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信任与守护的大师兄,郑重地点了点头:“慕师兄,辛苦了。接下来,我们一起重建。”
他的目光扫过残破的山门,扫过那些带着期盼目光的弟子,心中那份因道境提升而略显超然的心绪,渐渐沉淀下来,重新落回了这片实实在在的土地,这些有血有肉的人间。
接下来的日子,林见素与苏挽月并未高高在上,而是真正融入了青玄宗的重建工作。
林见素以他对法则本质的理解,亲自出手,引动地脉,梳理紊乱的灵气,甚至动用初窥门径的混沌新生之力,点化那些在大战中受损的灵脉节点,使其焕发出比以往更精纯、更具包容性的生机。他不再仅仅是青玄宗的弟子,更像是一位引导宗门道境蜕变的“祖师”。
苏挽月则以太阴创生之道,净化被死气污染的山川河流,抚慰弟子们受损的心神与道基。她清冷的气质中多了一份悲悯与包容,所过之处,万物复苏,人心安定。她与林见素一道,将部分从初生之土与道争中领悟的、关于生死平衡、秩序构建的粗浅道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宗门核心弟子,为青玄宗乃至整个紫玉星的修真文明,悄然播下了超越以往的种子。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成了稳定人心的图腾,也吸引了星域各处残存势力前来拜谒、结盟。
金刚寺的玄苦带着幸存的武僧前来,与林见素坐而论道,探讨寂灭与慈悲的边界。
星河剑宗的叶星辰在稳定宗门后,也亲自到访,他身上锐气未减,却多了几分沉静,与林见素切磋剑道时,感受到那混沌轮回之意对剑心通明的全新启发,获益匪浅。
甚至连万妖祖庭的赤狂,也拖着尚未痊愈的伤势,大大咧咧地跑来,嚷嚷着要再跟林见素打一场,看看他那“古怪”的力量到底有多硬,实则也是表达了妖族一方的认可与联合之意。
散修联盟的韩老魔更是精明,早早便带着厚礼上门,言明唯林见素与苏挽月马首是瞻,希望能在这新的格局下,为散修争得一席之地。
紫玉星的权力与秩序,正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围绕着林见素与苏挽月这两位“救世者”为核心的方式,悄然重塑。
然而,平静之下,亦有暗流。
这一日,林见素正在后山禁地,尝试以自身道力温养那株在归墟中受损、至今未能恢复的“死境生莲”幼苗,苏挽月在一旁协助。
忽然,他心有所感,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望向了星域深处,那片“归墟之眼”陷入沉眠的方位。
“怎么了?”苏挽月察觉到他的异样。
林见素眉头微蹙,沉吟片刻,道:“它(归墟之眼)的‘沉睡’并非完全平静。我能感觉到,在更深层的法则层面,那被我们强行注入的‘新火’,正在与它固有的‘寂灭’本质进行着一种缓慢而激烈的……磨合与博弈。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也可能会……引发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变故。”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紫玉星,乃至这片星域,经此一役,其本源法则已与我们三人的道,尤其是我的混沌轮回之道,产生了深刻的绑定。此地的兴衰,众生的道途,某种程度上,也关系着那场深层博弈的胜负。”
苏挽月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这意味着,我们守护的,不仅仅是这一方生灵,更是我们亲手点燃的、那新的可能性本身。”
“不错。”林见素点头,目光变得悠远,“所以,重建家园,引导文明,提升此界整体的‘生’之力量,或许……本身就是对那沉睡‘终焉’的一种持续对抗与治愈。”
他伸出手,指尖一缕灰绿道韵流转,其中那点暗金秩序纹路若隐若现。
“这条路,或许比直面归墟之战,更加漫长,也更具挑战。”他看向苏挽月,眼中带着询问,也带着笃定。
苏挽月握住他的手,清冷的眸中唯有坚定:“无论多久,无论何种挑战,你我同在。”
两人立于山巅,身后是逐渐恢复生机的宗门与山河,前方是浩瀚星空与那未知的博弈。救世之功已成过往,而守护与开创的“道左人间”之路,正于脚下,徐徐展开。
星火已燃,其光虽微,然志在燎原。
(第三百零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