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通道内部并非坦途,而是充斥着狂暴的时空乱流与维度碎片。失去了初生之土的庇护,也没有了彼岸舟的承载,林见素与苏挽月只能依靠自身力量,在这条光怪陆离、危机四伏的归途上艰难前行。
混乱的法则风暴如同亿万柄无形利刃,从四面八方切割而来,足以轻易撕碎化神修士的护体灵光。斑斓扭曲的色块是破碎世界的投影,偶尔会具现出短暂的、充满恶意的幻象,冲击着两人的心神。
然而,此刻的他们,已非吴下阿蒙。
林见素周身灰绿道韵流转,【无始轮回诀】自成一方领域。袭来的时空乱流在触及他周身力场时,其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竟被那混沌新生的道韵悄然吸收、转化,化为维持领域的力量。他的【归墟之瞳】幽光闪烁,不仅能看穿乱流薄弱之处,更能隐隐感知到那条通往紫玉星坐标的、微弱的“秩序之线”——那是星钥在融合了“天道”道种本源后,赋予他们的指引。
苏挽月紧随其后,太阴圣体清辉流淌,所过之处,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而柔韧的屏障,速度骤减,威力大削。她手中冰魄长剑偶尔轻点,剑尖触及之处,大片的混乱法则便被瞬间冻结、偏转,开辟出相对安全的路径。她对太阴与创造之力的运用,已臻化境。
两人相互扶持,互为犄角,在这条危机四伏的归途上,竟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路。他们的速度极快,身形化作两道交融的流光,在破碎的维度间急速穿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又或许是漫长岁月(在混乱时空中难以计量),前方那无尽的斑斓混乱深处,终于出现了一点……熟悉的、带着生灵气息的星光!
紫玉星域!他们回来了!
然而,随着距离拉近,两人的心却猛地沉了下去。
那点星光,并非他们记忆中紫玉星应有的、充满生机与灵韵的璀璨,而是……一种黯淡的、挣扎的、仿佛风中残烛般的光芒!并且,在那星光周围,萦绕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熟悉的……归墟死气!
“不好!”林见素脸色剧变,速度再增!
当他们终于冲破最后一片时空壁垒,重新踏足紫玉星域熟悉的星空时,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两人如坠冰窟,目眦欲裂!
曾经星河璀璨、生机勃勃的紫玉星域,此刻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无数星辰黯淡无光,甚至彻底熄灭,化作了冰冷的宇宙尘埃。星空间漂浮着大量的战舰残骸、破碎的法宝碎片以及……无数修士、妖族、魔族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小片星域,凝固成暗红色的冰晶,诉说着不久前这里爆发了何等惨烈的大战。
而那颗他们熟悉的、蔚蓝与翠绿交织的紫玉星,此刻更是被一层浓厚的、不断翻滚的暗红色邪云所笼罩!邪云之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怨魂在咆哮,更有粗大的、如同触手般的暗红能量柱,自星域深处连接着紫玉星,似乎在不断抽取着它的生机与灵韵!整个星辰的光芒都变得极其微弱,仿佛一个病入膏肓的巨人。
星域之中,残存的抵抗力量正在与入侵者进行着绝望的厮杀。
他们看到了身披星河剑袍的剑修,组成残缺的剑阵,剑光如龙,却不断在暗红潮水般的怪物冲击下湮灭。
看到了金刚寺武僧结成降魔大阵,佛光普照,却被更浓郁的污秽死气所侵蚀,金身开裂。
看到了青玄宗的弟子在慕怜风的指挥下,依托宗门大阵节节抵抗,但阵法光罩已是摇摇欲坠。
看到了万妖祖庭的巨妖在赤狂的带领下疯狂冲杀,撕碎无数怪物,自身却也伤痕累累,喋血星空。
甚至看到了……本该是死敌的魔道修士,在厉幽冥等魔头的带领下,与人、妖两族形成了脆弱的同盟,共同抵御着那不分阵营、吞噬一切的归墟魔物!
而他们的对手,并非单一的敌人。除了那些熟悉的、由死气怨念构成的归墟怪物外,更出现了大量身披暗红骨甲、瞳孔燃烧着幽绿火焰、形态各异的“堕落者”!他们似乎曾是紫玉星的生灵,却被归墟之力彻底侵蚀、转化,成为了寂灭意志的爪牙!其中,甚至不乏一些曾经有名有姓的修士、妖族强者!
皇甫峻呢?那个秉持天道、欲清除林见素这个“异数”的太上道宗圣子何在?
林见素目光锐利,瞬间锁定了战场的最中心!
在那里,一道璀璨却带着悲凉决绝的星河剑光,正与一片浩瀚无边、仿佛由整个堕落星域意志凝聚的暗红邪云激烈碰撞!剑光每一次闪耀,都能撕裂大片邪云,净化无数魔物,但那邪云仿佛无穷无尽,不断再生,更有一股冰冷彻骨的寂灭意志蕴含其中,持续消磨着剑光的锋芒。
施展那星河剑光的,是一个身姿挺拔、却浑身浴血、气息剧烈波动的身影——星河剑宗的绝世天骄,叶星辰!他竟已突破至炼虚境界!但此刻,他独木难支,嘴角溢血,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
而在叶星辰身后不远处,一片由太上道宗弟子结成的残破道阵中央,皇甫峻盘膝而坐!他依旧面容完美,眼神淡漠,但脸色却苍白如纸,周身缭绕的天道法则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璀璨,时而黯淡。他似乎在全力运转某种秘法,沟通冥冥中的天道之力,对抗着那弥漫星域的寂灭意志,为叶星辰,也为所有残存者,支撑起最后一片相对稳定的法则空间,但这显然对他负荷极大,甚至可能是在燃烧本源!
整个紫玉星域,已然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后关头!
“是归墟的力量……它竟然……已经侵蚀到了这里!”苏挽月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眼前的惨状远超她的想象。
林见素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看着那片熟悉的星空化为焦土,看着曾经的敌人与朋友都在为了生存而并肩血战,看着那颗承载了无数记忆的星辰在邪云中呻吟……一股无法形容的怒火与滔天杀意,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轰然爆发!
他的道,是向死而生!是为了守护那绝望中的微光!而眼前这一切,正是那“死”的具现化,正在无情地吞噬他所要守护的一切!
“它来了……是因为我们……”林见素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古寒冰,左眼深处的嫩绿星芒与右眼的混沌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起来,“也好……省得我们再去找它!”
他猛地一步踏出,身形瞬间出现在惨烈战场的最前沿!周身那灰绿交织的轮回道韵不再内敛,如同沉寂了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席卷星空!
“寂灭道韵……不!那是什么力量?!”
“是林见素!还有苏仙子!他们回来了!”
“他们的气息……好强!而且……好奇怪!”
残存的联军瞬间注意到了这两道突兀出现、却散发着与归墟死气既相似又截然对立磅礴气息的身影,爆发出阵阵惊呼与难以置信的骚动。
林见素没有理会周围的反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片正在压制叶星辰的浩瀚邪云,以及邪云深处,那道冰冷注视着他的、属于寂灭意志的目光!
他缓缓抬起手,不再是【静滞权杖】,而是他自身融合了道种本源后,那蕴含着归寂、新生、混沌、秩序诸多意蕴的——本源道力!
“你们的‘母亲’病了……”
“现在……”
“我来……给它治治病!”
话音未落,一道横亘星空的、灰绿交织、仿佛蕴含着无穷世界生灭的巨大轮盘,以林见素为中心,朝着那无边邪云,朝着那隐藏其后的寂灭意志,悍然碾压而去!
【无始轮回·道争之印】!
归途的终点,亦是最终道争的起点!星火,于废墟之上,再度点燃!
(第三百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