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袍修士的记忆碎片,如同破碎的镜片,映照出这个名为“血骸荒原”的残破位面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图景。
此地曾是某个繁荣大世界的一部分,却在不知多少岁月前,遭遇了被称为“圣族”的恐怖存在入侵。天崩地裂,法则崩坏,世界核心被掠夺吞噬,只留下无数如同眼前这般漂浮在时空裂缝中的破碎大陆。“圣族”并未完全毁灭这些碎片,而是将其改造为“牧区”,以那种黑色石柱——“噬魂柱”为核心,圈养生灵,汲取他们的痛苦、恐惧与魂灵作为养料,维系着某种跨越无数位面的庞大仪式或是存在。
这血袍修士,不过是“圣族”麾下最低等的“牧守”之一,负责管理这片小小的聚集地,定期向更高层的“祭司”上缴收集到的魂能。在他的记忆中,对“圣族”本体的认知模糊而扭曲,只有无尽的敬畏与恐惧,只知道它们自称源自“神圣的终末”,是来“净化”与“重塑”诸天的使者。
而像这样的聚集地,在“血骸荒原”上不知凡几,由更强的牧守或祭司掌控。所有试图反抗者,要么被血腥镇压,灵魂投入噬魂柱永世哀嚎,要么……便逃往荒原深处某些未被“圣族”完全控制的险恶之地,挣扎求存。
“反抗……军……” 一个微弱却坚韧的词汇,在记忆碎片的角落里闪烁。
林见素收回手指,那血袍修士已然神魂破碎,生机断绝。他看向下方聚集地中那些逐渐恢复清明,却依旧茫然无助的土着,眼神平静。救下他们,不过是顺手为之,他并非救世主,也没有能力拯救整个位面。但那条关于“反抗军”的线索,却引起了他的兴趣。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更多关于此地位面结构、乃至可能存在的离开途径的信息。
“我们走。” 林见素对苏挽月道。他需要尽快找到那些反抗者。
两人不再停留,化作两道流光,按照从血袍修士记忆中提取的大致方向,向着荒原深处那片被称为“铁岩裂谷”的危险区域飞去。
越是深入,环境越是恶劣。暗红色的天空仿佛要滴下血来,大地布满深不见底的裂缝,其中喷涌着灼热的毒气与混乱的能量流。稀薄的灵气中混杂着更浓郁的怨念与一种奇异的金属腥气。偶尔能看到一些体型巨大、形态狰狞、完全由岩石与金属构成的“荒兽”在裂谷间徘徊,它们似乎不受噬魂柱的影响,但性情极度狂暴,攻击一切移动的物体。
林见素以寂灭道韵轻松化解了数次荒兽的袭击,苏挽月的太阴圣体也对这种恶劣环境展现出惊人的适应性。两人一路前行,终于在穿越一片弥漫着致命磁暴的碎石带后,抵达了记忆中的“铁岩裂谷”。
裂谷入口处,布满了人为设置的、粗糙却有效的警戒陷阱与隐匿阵法。这些阵法利用了此地混乱的磁场与能量流,若非林见素神识强大且对能量本质理解深刻,恐怕也难以察觉。
他没有强行闯入,而是收敛了大部分气息,只显露出约莫筑基期的波动,与苏挽月停留在谷口,以神念传递出一道平和的信息:
“路过之人,无意冒犯,欲寻此地主人,交换信息。”
信息传出后不久,裂谷入口处的岩石一阵扭曲,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浮现。为首者是一名独臂中年男子,身着拼接的兽皮与金属甲胄,脸上带着风霜刻蚀的痕迹,眼神锐利如鹰,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他身后跟着几名筑基期的修士,个个神色警惕,手持各种改造过的法器,死死盯着林见素与苏挽月。
当他们的目光扫过苏挽月那清冷绝尘的气质与隐隐散发的太阴之力,以及林见素那虽然压制了波动、却依旧让人感到深不可测的灰色灵体时,眼中都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戒备。
外来者!而且是实力远超他们想象的外来者!
“你们是谁?如何找到这里的?” 独臂男子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手中的一柄断刀已然隐隐发出嗡鸣。
林见素平静地回应:“我们来自外界,偶然流落至此。除掉了西北方向那个聚集地的牧守,从他的记忆中得知了‘铁岩裂谷’的存在。”
他话语平淡,却如同在众人心中投下了一块巨石!
除掉了牧守?!那个筑基后期的血袍修士,虽然实力在他们眼中不算顶尖,但其背后代表着“圣族”的秩序,且拥有调动噬魂柱力量的权限,在这片荒原上几乎是不可战胜的存在!竟然被这两个看似年轻的外来者……除掉了?
独臂男子瞳孔骤缩,上下打量着林见素,似乎在判断话语的真伪。他身后众人更是哗然,看向林见素二人的目光中,警惕未消,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希冀?
“证据。” 独臂男子沉声道,并未轻易相信。
林见素心念一动,一缕源自那血袍修士本源、带着噬魂柱特有邪恶气息的能量碎片,被他以寂灭道韵封印着,悬浮于掌心之上。同时,他也模拟出了一丝摧毁噬魂柱时,那邪能源核崩碎逸散出的净化波动。
感受到那确凿无疑的、属于牧守与噬魂柱的残留气息,以及那令人心悸的净化之力,独臂男子脸上的怀疑终于散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激动。
“你们……真的杀了那畜生,毁了那吃人的柱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顺手而为。” 林见素淡淡道。
独臂男子深吸一口气,猛地抱拳,躬身一礼:“在下雷烈,忝为此地‘薪火营’首领!多谢二位义士,为我等死去的同胞,报得大仇!”
他身后众人也纷纷收起敌意,面露感激与敬畏之色,齐齐行礼。
“不必多礼。” 林见素抬手虚扶,“我们此行,是想了解此地情况,并寻找离开之法。”
雷烈直起身,脸上激动未退,连忙侧身让开通道:“二位恩人请随我来!此地非谈话之所,营中虽简陋,尚能蔽体歇脚。关于这血骸荒原和离开之事,雷某定知无不言!”
在雷烈的引路下,林见素与苏挽月穿过层层隐匿阵法与陷阱,进入了铁岩裂谷深处。
谷内别有洞天。利用天然的岩洞与裂缝,搭建起了许多简陋却坚固的石屋与堡垒。可以看到不少修士与凡人混居,他们虽然面容憔悴,衣衫破旧,但眼神中却大多带着一股未曾熄灭的韧性与生机。有人在打坐修炼,有人在锻造粗糙的武器,还有人在照料着一些散发着微弱灵光的、似乎是此地特有的苔藓与菌类作为食物来源。
这里,是一个在绝望中艰难维系着的、反抗“圣族”统治的微小火种。
雷烈将二人引入一间较为宽敞、显然是议事用的石洞内,奉上了一些此地特产的、带着微薄灵气的浊酒与干肉。
“让二位恩人见笑了,营中资源匮乏,只有这些粗陋之物。” 雷烈有些窘迫。
林见素与苏挽月并未在意。林见素直接切入正题:“雷首领,还请详细说说这‘血骸荒原’,以及那‘圣族’。”
雷烈神色一正,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恨意,缓缓道来:
“据营中古籍残卷与代代口传,这血骸荒原,乃至我们脚下这块‘烬骸大陆’,都曾是‘流云界’的一部分。约莫万载之前,‘圣族’突然降临,它们并非血肉之躯,更像是由某种纯粹的黑暗与混乱能量构成,自称秉承‘神圣终末’之旨意,要净化诸天,重塑秩序。”
“它们的力量诡异而强大,能扭曲法则,污染灵脉,更擅长奴役魂灵。流云界奋起反抗,但……败了。界心被夺,世界崩碎。圣族并未将我们赶尽杀绝,而是将碎片改造成‘牧区’,立下‘噬魂柱’,以我等生灵之痛苦与魂灵为食粮,维系着它们的存在与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宏大仪式。”
“像我们这样的‘薪火营’,在烬骸大陆上还有几处,都隐藏在类似铁岩裂谷这等环境险恶、噬魂柱力量难以完全覆盖的区域,苟延残喘。我们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摧毁所有的噬魂柱,断绝圣族的给养,哪怕……与之同归于尽!”
雷烈的语气带着悲壮与决绝。
“至于离开……” 他苦笑一声,“烬骸大陆四周,皆是无尽虚空乱流与‘圣族’布下的‘界障’,据说唯有大陆中心,那座最大的、由‘圣族’祭司亲自掌控的‘中央圣殿’内,才可能存在通往其他碎片或者外界的‘星门’。但那里守卫森严,噬魂柱的力量也最为强大,我们……根本无法靠近。”
林见素默默听着,结合“火种”数据库中的知识,对情况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这“圣族”,极有可能就是“守望者文明”提到的“高维放逐者”的爪牙,或者某种衍生物。它们在此建立的牧区与噬魂柱网络,或许就是在为那位“归墟主宰”或是其背后的存在提供能量。
而离开的关键,果然在那中央圣殿。
“关于圣族的力量本质,以及噬魂柱的弱点,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林见素问道。
雷烈摇了摇头:“圣族的力量至邪至恶,能侵蚀心神,污染法力。至于噬魂柱,坚硬无比,且能吸收攻击能量,并反弹精神冲击,我们曾组织过数次突袭,皆损失惨重,无功而返。唯有……唯有像恩人您之前施展的那种,似乎能从根本上‘净化’其力量的手段,或许才真正有效。”
他说着,目光灼灼地看向林见素,眼中充满了期盼。
林见素明白他的意思。这些反抗军,看到了摧毁噬魂柱的希望,而这希望,目前似乎只有他能带来。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承诺什么,而是问道:“营中可有关于此界古历史,或者某些特殊遗迹、传承的记载?”
他需要更多信息,来印证“火种”数据库的内容,并寻找可能存在的、对抗“圣族”乃至其背后存在的更多线索。
雷烈闻言,思索了一下,道:“古籍残卷大多已在漫长岁月中损毁遗失。不过……营中一位负责整理杂物、年岁最长的冯老,似乎偶尔会念叨一些奇怪的词语,什么‘守望’、‘星图’、‘归寂之约’之类的,我们只当他老糊涂了……恩人若感兴趣,我可引您去见见他。”
守望?星图?归寂之约?
林见素心中一动。
“有劳雷首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