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行舟日夜不休地穿行了十余日,周遭的景象逐渐从碎星海的荒凉戈壁与混乱磁煞,转变为郁郁葱葱、古木参天的原始丛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化不开的草木清香与潮湿的泥土气息,灵气也变得活泼而富有生机,只是其中夹杂着种种难以辨明的妖气与淡淡的腐殖质味道。
南荒,到了。
这里与人族腹地、碎星海乃至北极冰原都截然不同。天空被层层叠叠的巨大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有些许斑驳的光点投射下来,照亮着下方藤蔓缠绕、灌木丛生的地面。远处不时传来不知名妖兽的嘶吼与禽鸟的啼鸣,充满了蛮荒与原始的气息。
“我们已进入南荒外围,‘万妖林海’的边缘。”墨渊操控着地行舟,使其紧贴着地面,在巨大的根系与藤蔓间灵活穿梭,尽量避免引起强大妖修的注意,“此地势力错综复杂,除了本土妖族,还有不少被各大宗门通缉的亡命徒、寻求机缘的散修,甚至一些隐世的古老部落。行事需更加谨慎。”
众人皆点头称是。经历了黑风隘口的恶战,他们都深知低调的重要性。
林见素依旧在昏迷中,但情况已大为好转。他脸色不再是死灰,而是恢复了些许血色,呼吸悠长平稳。体内,那缕涅盘火壮大了不少,如同一个小小的金色漩涡,在丹田中央缓缓旋转,不断汲取着外界灵气,并将其转化为蕴含生机的奇异能量,滋养修复着他破损的经脉与脏腑。苏挽月能感觉到,他肉身的强度似乎在这次破而后立中,又有了些许提升,气息也变得更加内敛深沉。
这一日,地行舟穿过一片弥漫着淡青色瘴气的沼泽地带。这瘴气颇为奇特,并非单纯的毒雾,其中蕴含着一种精纯的木属性灵机,但吸入过多,仍会令人头晕目眩,灵力运转滞涩。
“是‘青木瘴’。”墨渊辨认出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需尽快穿过这片沼泽。”
然而,就在地行舟加速,即将冲出这片青木瘴区域时,异变陡生!
侧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浑浊水潭猛然炸开,一条水桶粗细、浑身覆盖着墨绿色鳞片,头生独角的巨蟒冲天而起!它张开血盆大口,腥风扑面,一股强大的吸力锁定了地行舟,竟是想将其连同舟内之人一口吞下!
这妖蟒气息强横,赫然达到了元婴中期!它潜伏于此,显然是将地行舟当成了闯入其领地的猎物。
“找死!”赤狂伤势已恢复了七七八八,见状怒吼一声,不待地行舟停下,便化作一道雷光冲出,显化出部分雷猿真身,砂钵大的拳头缠绕着刺目银雷,狠狠砸向妖蟒的头颅!
“轰!”
雷拳与妖蟒头颅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妖蟒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庞大的身躯剧烈摆动,粗壮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扫向赤狂。同时,它独角之上青光汇聚,一道凝练的毒液箭矢般射向地行舟!
熊霸咆哮着冲出,巨大的熊掌拍向扫来的蟒尾。玄苦则口诵佛号,一道“卍”字佛印飞出,精准地拦截住那道毒液,将其净化。
墨渊操控地行舟灵活避让。
苏挽月并未出手,依旧守护在林见素身旁,只是霜华剑已然出鞘半寸,凛冽的剑意锁定战场,随时准备策应。
那妖蟒虽凶悍,但灵智似乎不高,全凭本能战斗。在赤狂狂暴的雷霆之力与熊霸刚猛的巨力夹击下,很快便落入下风,鳞片碎裂,鲜血淋漓。
就在赤狂准备一拳结果这畜牲时,一直昏迷的林见素,眼皮忽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奇异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这波动并非灵力,也非神识,更像是一种……与周围环境的共鸣。尤其是那弥漫的青木瘴气,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开始缓缓向着地行舟,更确切地说,是向着林见素汇聚而来。
那原本凶性大发的妖蟒,在这波动出现的刹那,动作猛地一僵,暴戾的竖瞳中竟流露出一种本能的恐惧!它不再攻击,反而发出一声低低的、带着哀鸣的嘶叫,庞大的身躯迅速缩回水潭,溅起漫天泥水后,消失不见。
赤狂和熊霸愣住了,收拳而立,疑惑地看向地行舟。
“怎么回事?那长虫怎么突然跑了?”赤狂挠了挠头。
墨渊和玄苦也面露惊疑,他们都感受到了刚才那股奇异的波动。
苏挽月低头看向怀中的林见素,只见他依旧闭着眼,但眉心处,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极其淡的、由灰金两色线条勾勒出的玄奥印记,正微微闪烁着。周围汇聚而来的青木瘴气,并未侵入舟内,而是如同被驯服的精灵,环绕在舟外,其中的精纯木灵之气被缓缓剥离,化作丝丝缕缕的青色光点,透过舟壁,融入林见素的体内,被那涅盘火漩涡吸收、炼化。
他的气息,在这股精纯木灵之气的滋养下,似乎又凝实了一丝。
“是主上的功法……”墨渊恍然大悟,眼中露出惊叹,“主上所修功法,似乎能汲取各种属性的能量,连这瘴气中的木灵机也能化为己用!”
苏挽月轻轻握住林见素的手,感受着他体内那平稳而有力的生机流转,心中稍安。他似乎在无意识中,也能运转功法,汲取外界能量疗伤,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此地看来对主上恢复有益。”玄苦观察片刻后说道,“这青木瘴虽有毒障,但木灵之气却极为精纯浓郁,乃是无数年草木精华沉淀所化。”
墨渊闻言,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们或许不必急着离开。可以在此沼泽边缘寻一处隐秘之地暂作休整,等主上苏醒再说。有这青木瘴作为天然屏障,反而能隔绝不少探查。”
众人皆无异议。当下,墨渊操控地行舟,在沼泽边缘找到一处被巨大蕨类植物和古老树根遮蔽的干燥洞穴,将地行舟驶入其中,并迅速在洞口布置下隐匿阵法。
洞穴内,众人终于得以真正放松下来,处理各自的伤势,全力恢复。
苏挽月将林见素小心地安置在铺好的软垫上,自己则坐在一旁,静静守护。她看着林见素眉心的印记缓缓隐去,周围汇聚的青木瘴气也渐渐平息,知道他已停止了无意识的汲取。但他的脸色,明显比之前又红润了几分。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似乎舒展了一些的眉宇,低声自语:“快点醒来吧……”
时间在寂静的洞穴中流逝。南荒的夜晚来得很快,洞外传来各种窸窣的虫鸣与远处妖兽的吼叫,更添几分蛮荒神秘。
不知过了多久,当翌日清晨的第一缕微光透过藤蔓缝隙照入洞穴时,一直静卧的林见素,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初时还有些迷茫,但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冷静,只是在那深处,似乎多了一丝历经涅盘重生后的温润与平和。
他转过头,对上了苏挽月带着惊喜与疲惫的眸子。
“挽月……”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我睡了多久?”
(第一百八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