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身体还好吗?」
开口问我的不是别人，正是英风。
奇怪....这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吧?
明明是被当作半个罪人的处境，居然还能露出这么灿烂的笑容。
不知怎的，总觉得英风身上重叠着彭宇真的影子。
‘....这家伙身上飘着疯子的味道。’
感觉相当不妙。
为弄清缘由，我朝英风走去。
[那身漂亮白衣怎么沾满泥污了….]
我无视了那位自称华山剑仙的话。
「您这又是在闹哪出?」
「哈哈，这个嘛，说来话长。」
「少爷…!」
武延瞪大眼睛慌慌张张朝我跑来。
「您没事吧?」
「当然没事，刚才可能就是有点头晕。」
我望向对面那群正虎视眈眈的华山派众人。
‘那些家伙又是什么来路?’
他们不仅身着白色武服，有几人和英风一样在臂膀缠着绣有梅花纹样的布条。
那是华山梅花剑手的标志。
以天赋为根基，通过不懈努力令剑尖绽放梅花之人。
至少达到一流高手境界的华山派精锐。
「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我的质问 武延收剑入鞘 向我走来回答道
「与那位交谈时您突然昏厥 为避免事态恶化 我们先行将其制服了」
「制服…?那个人?」
说着话突然晕倒 确实容易引发误会
但英风会乖乖被擒也是稀奇事
他不是还有话要盘问我吗?
现场没有激烈打斗痕迹 看来是自愿受缚的
英风察觉我的视线 忽然咧嘴一笑
「待少侠醒来 一切自会分明 我们不愿徒起争端」
「所以就把马车硬拦下了?」
英风闻言露出窘迫笑容
「这个….实在抱歉 我们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们…?」
包括英风在内的多名梅花剑手 都是华山派出身
华山派的梅花剑手虽名声在外 但人数向来稀少
毕竟没有哪个门派能奢侈到让一流高手成群结队
如今这般成群出现 意味着事非寻常
「那些人也是为拦我们马车而来?」
英风露出苦涩的微笑
我告知武延并无危险 请他们解开英风束缚 随后向对峙人群走去
走着走着忽然放慢脚步
‘...靠太近会被发现内力异常吧’
这才意识到体内紊乱的真气才是症结
既然英风都能察觉 其他资深梅花剑手岂不更易识破?
对于我的不安，一直沉默的幽灵回答道。
[别担心，直接过去吧。]
‘……连内心想法都能被听见吗?’
这可有点棘手啊。
[只是极其微弱地感应到罢了。小鬼，你的不安太强烈才会被明确感知，尽管往前走，我自有办法。]
虽不愿相信，但既已迈出脚步，便决定佯装上当信他一次。
[看这情形，我也有事要问你。]
‘您想问什么?’
[那个稍后再问，眼下你不是有更着急的事吗?]
最终来到看似为首的华山派门人面前。
[只要中原还有华山派存在……暂时就足够了。]
「在下仇家仇阳天。」
「我是华山派二代弟子申贤。」
「原来如此，申贤道长，能否请教现在这是何种状况?」
申贤露出为难神色瞪向英风那边。
看来这边也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是察觉到视线，挣脱束缚的英风慌慌张张跑了过来。
「……嘿嘿。」
英风挠着后脑勺傻笑时，申贤突然用拳头咚!地猛砸向他天灵盖。
咣——!
「嘎啊啊啊!」
……本以为会是咚或砰的声音，居然是咣?
随着某种不该从人类头顶发出的声响，英风惨叫着在地上打滚。
「呜呜呜……好痛啊师叔……」
「疼吗?我更疼。」
「是因为揍了心爱的师侄才这么疼吧?」
「还想再挨一下?」
「……对不起。」
申贤长叹一口气，仿佛世界都要崩塌般。
「还记得你师父叮嘱你别惹是生非还不到一个月吗。」
「...是。」
「既然记得?那记得的人怎么会像这样单独行动?」
「...对不起。但情况特殊啊。」
「是啊情况特殊，准确说，只是我们的特殊情况。你觉得外人会理解吗?」
英风在申贤的话语中闭上了嘴。
但申贤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继续说着。
「在成为武者之前，你首先是道门的人。大家都知道你天赋过人，但正因如此才告诫你别骄傲自满。」
「是…。」
「这可是掌门的原话。就算所有人都称你为剑龙、把你捧上天，也该明白中原并非人人都站在你这边。」
「对不起。」
「...行了。」
申贤撇下闷闷不乐的英风，走到我面前低头致意。
「我家师弟给您添麻烦了。」
对方做到这份上，我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虽然明摆着是故意抓话柄来堵我的嘴。’
连揍人都要抢着表态吗?
[挺有意思。]
什么？什么东西有意思？
在尴尬的气氛中轻哼一声说道。
「...如果您说完了，能否也向我说明下情况。」
我向申贤提问。
看起来是出了什么乱子，总得了解清楚。
连正常行驶的马车都拦下了，我们这边也该听听解释。
申贤被我问得顿了顿，很快理清思路后重新开口。
「...近来华山门人失踪之事时有发生。」
「您是说华山?」
「是的，多半是在门派外活动的剑队成员。」
若是华山的剑队，说的便是梅花剑队吧。
‘...但说是失踪?’
剑队因阻挡魔教丧命之事虽屡见不鲜，可华山派竟派出搜索队，想必事态相当严重。
竟连搜索队里都安插了梅花剑手。
「因情况不妙，正在搜索中。」
「这儿离陕西可有些距离啊。」
要抵达陕西还得赶好长一段路。
可不常外出活动的华山派竟跑到这儿来搜索?
申贤对我的疑问露出苦笑。
「...这部分不便对外人言明。」
「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似乎发生了什么，但也不必刻意追问。
前世未曾听闻此类事件，想来并非什么大事。
「..总之，任务归途中小师弟声称有所感应擅自离队，这才惹出麻烦。」
嗯...
意思是看到来历不明的马车，因感知到华山派内力便贸然阻拦。
虽说是失踪频发的特殊时期，但这先斩后奏的行径确实该罚。
我问申贤。
「道长作何看法?」
听我发问，申贤清了清嗓子谨慎答道。
「追查至此已非错觉，确实有所感应。」
申贤说着用手示意我乘坐的马车。
「若您允许，想稍作搜查。」
「是从那辆马车上感觉到的吗?」
「是的。」
「..英风道长曾说在我身上也能感受到某种气息。您没察觉到类似的东西吗?」
「少侠是在问我吗?」
申贤听完我的话，仔细打量着我。
能感觉到极其微弱的内力掠过身体。想必是试探用的气息，我便没有抵抗。
申贤将头转向英风那边。似乎什么都没察觉到。
「英风师弟，你到底感觉到了什么。」
英风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很快单边眉毛就皱了起来。
「呃，怎么感觉不到了….刚才明明还…」
「休要狡辩。」
申贤的严厉呵斥让英风浑身一颤。
立即用变小的声音回答。
「...是，抱歉。可能是我错觉了。」
「若因此失了礼数，该道歉的对象也不是我。」
英风听完申贤的话直起身子，朝我低头致意。
「对不住。少侠，方才失礼了…」
「无妨。」
接受道歉的同时我暗自思忖。
那么明显的气息居然消失了。
仿佛要解答我的疑问，幽魂突然开口。
[我不是说过么，有办法的。]
确实如他所言。
虽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原本在体表躁动的气息已悄然沉入丹田深处蛰伏起来。
最担心的环节能顺利过关真是万幸。
我平复呼吸后对申贤说道。
「不必搜查马车了。」
「...此言何意?」
「我知道诸位道长感应到的是什么气息。请稍等片刻。」
机灵的武延已从马车里捧着箱子朝我走来。
我打开装有贵重物品的箱子，向众人展示其中物件。
「这是…!」
反应最快的是英风，其次是申贤。
稍迟些，后面其他华山派众人也露出同样神情。
「是梅花石。」
刚掀开绸布，梅花香便倏地漫开，随即伴着绽放的淡粉色光芒同时扩散。
见到宝物的申贤用慌乱的声音问道。
「这...东西为何会在少侠手中?」
他显然没怀疑过这是赝品。
是啊，世上哪有匠人能仿造出这等物件。
所以才称得上稀世珍宝。
「...本家暂时代为保管此物，此行正是要将其归还华山派。」
「少侠的家族...所言当真?」
该怎么解释才好…
总不能说我们家那位长老酒桌上把你们门派的宝贝赢来了吧?
旁观的英风突然插话。
「这不就是掌门参加聚会时赌酒输掉的…」
「闭嘴…!」
「....好的」
“....”
啊，原来你们早知道啊。
那倒省得我再费口舌了。
申贤似乎也觉得丢人，耳根微微发红。
毕竟那是代表华山派形象的掌门干的好事…
‘...虽然我们这边也半斤八两。’
李长老那个疯老头到底参加什么聚会，居然能和华山派掌门搞出这种勾当。
虽然好奇但刻意不想去了解。
「...总之，由于这种情况，当时正好在前往华山派的路上。」
「...原来如此。」
双方似乎都有很多话要说，却又无法宣之于口。
任谁看都是在自己打自己脸的局面。
申贤接连干咳了几声。
大概是为了转换气氛吧。
「总之...既然事出有因，我们正好搜查完毕要返回华山，那宝物现在该由我们...
「这不行。」
申贤因我斩钉截铁的拒绝略微睁大了眼睛。
按我的本意也想直接甩手走人，但归还宝物只是次要任务。
主要目的是去接妹妹。
更重要的是。
「这是掌门亲命我必须当面转交的物品，即便诸位是华山门人，恐怕也不能轻易相赠。」
「嗯。」
申贤闻言发出低沉的鼻音。
不知是因这回答出乎意料，还是在深思熟虑。
这次申贤似乎也迅速理清了思路，立即接话道：
「...明白了。不过既然已见到本山圣物，我们也不能轻易抽身。既然同路，还请允许我们随行。」
这是说不给就跟着走的意思吗。
我对申贤的话点了点头。
既然连宝物都亮出来了，早料到会这样。
‘...只要没暴露偷吸宝物灵气的事就谢天谢地了。’
若连那件事都败露，麻烦就远超预期了。
[咯咯，从你像猪一样狼吞虎咽时就发现了。要是没有我，啧啧...]
...安静待着突然蹦出这种话，拜托能安静点就好了。可惜幽灵似乎没这个打算。
[华山啊…孩子们一个个都这么强，本山肯定也差不多吧。]
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人都死了，脑子里还在想这些，实在让人烦躁。
「那个…能请教您一件事吗?」
话题快要结束时插话的是原本安静的英风。
申贤瞪着不识趣插话的英风，却被对方轻松无视。
看到这情形，申贤眼里腾地冒出火来。
「你这家伙….」
「不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才问的…!」
看他这样我开口问道。
「您想说什么？」
「您说您的世家是仇家对吧?」
「是。」
「…您说的是山西仇家没错吧。」
「…是。」
见我肯定，英风的表情逐渐微妙起来。
...干嘛突然打听我家的事?
「…师父。」
「怎么了….」
申贤的嗓音里透着不安，像是担心这小子又要闯祸。
但接下来的话让申贤的表情也变得和英风一模一样。
「山西仇家，不就是师姑的世家吗?」
“...!”
这话一出，不仅申贤，后面其他华山派武者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
比看到梅花石时还要灼热的目光。
...搞什么，他们为什么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