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
令人耳根发酸的摩擦声响起。
不过一两个呼吸,那颗眼球便蠕动着,拉伸成一道完整的人形虚影。
一个皮肤黝黑、五官深邃的男人虚影,立在破碎的玉杯中央。
林七夜的瞳孔猛地缩紧。
是他!
外界雪原上那个入侵者!
林七夜的警示还卡在喉咙,那个由眼球幻化成的男人——安德烈。
他已经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仙境的姿态,脸上是病态扭曲的狂热。
他贪婪地扫过瑶池中的每一位仙神,目光里满是审视与估价。
“大夏神,果然已经穷途末路了?”
一口流利标准的英文,从安德烈口中吐出,满载嘲弄。
“竟然用幻象来掩盖你们早已离开大夏的事实?”
“可惜,你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安德烈!”
声音在瑶池上空回荡。
他期待的惊慌与骚乱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以及……数十上百道茫然中,燃烧着怒火的视线。
在场的天庭众仙,从玉鼎真人到各路仙家,无一不是上古大能。
他们洞悉天地至理,却对这凡间的“鸟语”一窍不通。
他们听不懂。
但他们能感受到那语言中,刻入骨髓的轻蔑与挑衅。
尤其是安德烈那张狂到极致的表情,那种巡视自家后院般的姿态,让每一位仙神心中都腾起无名之火。
神威如狱,岂容蝼蚁亵渎!
杨戬凌厉的凤眸,与哪吒那双好奇中带着不耐的明亮眼眸,不约而同地转向身旁的林七夜与迦蓝。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
〔这家伙在放什么屁?〕
林七夜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
他毫不怀疑,若是真正的二郎真君与三坛海会大神在此,三尖两刃枪与火尖枪会在瞬息之间,将这聒噪的家伙钉在白玉地砖上,戳成筛子。
可惜,这里是昆仑镜的映照。
这场闹剧,还得演。
安德烈的表情愈发癫狂。
他从众仙铁青的面容上,读出了他最想看到的情绪——愤怒,以及……无力。
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大夏神明听懂了,却因力量衰竭而不敢动手,只能用愤怒掩饰虚弱。
这个发现,让他扭曲的征服欲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曾几何时,你们是高悬天际的烈日,我只能在阴影中仰望!〕
〔而现在,你们不过是风中残烛!〕
一尊尊仙神周身神光涌动,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笼罩在安德烈的虚影上。
但无人迈出一步。
此地是瑶池。
此宴,是西王母的蟠桃盛宴。
无王母谕令,擅自动手,便是大不敬。
林七夜的眉头,皱了起来。
座上的每一位仙神,都曾为守护大夏舍弃神躯,燃尽修为,化作山河的最后屏障。
他们是守护者。
他林七夜身为大夏子民,享受着他们用生命换来的和平。
他怎能眼睁睁看着这群最值得尊敬的神明,在自己的主场,被一个无知狂徒如此羞辱?
不能!
一股冰冷的杀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在他的眼底凝结成霜。
林七夜霍然起身。
他没看那个叫嚣的安德烈,目光直视高台之上那道清冷孤傲的身影,躬身,抱拳,肃杀决然。
“凡人林七夜,愿替娘娘斩杀此獠!”
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
“以证我天庭神威!”
话音落下,身侧的迦蓝,几乎在同一瞬间站起。
她没有丝毫犹豫,紧随林七夜,对着西王母盈盈一礼。
“迦蓝,愿为娘娘分忧。”
声音清脆,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高台之上,西王母那万古冰封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
她凤眸微垂,视线掠过林七夜与迦蓝,最终落在安德烈那道虚影上,薄唇轻启。
“可。”
一字,如天宪。
安德烈看着下方站起的两人,像是听见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脸上的狂热瞬间化为浓浓的轻蔑。
他甚至懒得看迦蓝,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林七夜,鄙夷尽显。
“就凭你?”
刺耳的英文腔调在瑶池上空飘荡。
“如果不是外面那两个人……你早就被我碾死了。”
安德烈伸出一根手指,轻蔑地摇了摇。
“你不会天真地以为,靠你,和旁边这个弱不禁风的女人,就能打得过我吧?”
话音刚落。
高位之上,一直安安静静的苏小阳晃了晃白嫩的小腿,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个边。
〔以迦蓝姐的脾气,比看起来要爆嘛……有好戏看了。〕
一道青芒,骤然闪过!
快到极致!
前一刻还静立席间的迦蓝,下一刻,已然出现在安德烈面前。
青色长裙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轰然散开。
那张温婉的脸庞,此刻再无半分柔弱。
她眼中的纯真与怯懦荡然无存,只剩下滔天的、凝为实质的杀意。
冰冷,纯粹。
西王母娘娘对她有恩。
恩重如山。
如今,这入侵者,竟敢在恩人面前,在这神圣瑶池,肆意玷污娘娘威严。
在迦蓝眼中,他已是死人。
安德烈的瞳孔,在那一刹骤然缩成一个最危险的针尖!
他脸上的轻蔑与狂妄瞬间凝固,被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所取代。
太快了!
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动作!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他。
来不及思考,他凭借战斗本能,疯狂在身前凝聚神力。
一面由法则构筑的土黄色墙壁拔地而起,厚重坚实,布满防御神纹。
他想挡住那只看起来纤细秀美的拳头。
然而——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鸣。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戳破了。
那面足以抵挡炮弹轰击的坚实土墙,在迦蓝的拳头面前,脆如薄纸,瞬间被洞穿,化作漫天齑粉!
迦蓝的拳头,穿透尘埃,速度与力道未减分毫。
那只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拳头,裹挟着无可匹敌的毁灭之势,继续向前,重重砸在安德烈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面门上。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巨响。
那不是拳头打在脸上的声音,更像是攻城锤砸碎了朽木。
安德烈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打得倒飞而出。
他飞出数十米,划出一道狼狈的抛物线,重重撞塌了远处一座精美的瑶池建筑。
玉石栏杆粉碎,他的身体深深嵌进墙壁。
“噗嗤——!”
一口猩红的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在空中洒出妖异的扇形。
几颗惨白的牙齿,混杂在血沫中,叮叮当当地落在光洁如镜的白玉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