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手从神经接口上滑下，指尖仍残留着麻痹感。她倚着控制台喘息，呼吸沉重。妹妹的声音消失了，但那首跑调的歌却在脑海中反复回荡。她低头看向左手，纳米手环紧贴皮肤，微微发烫，似乎有了某种反应。
她不能停下。
她扶着台面站起身，双腿抽筋般刺痛，但她没有理会。走廊里寂静无声，唯有头顶的红灯持续闪烁。她贴着墙缓缓前行，脚步落在地板的缝隙之间。前方被一群人挡住——全是克隆人，围成一圈，面对着控制室的门，仿佛在守护什么。
她们一动不动，并无攻击之意。
林昭放慢脚步，走到通风口前。螺丝早已锈死，她用匕首撬开盖板，钻了进去。通道狭窄，积满灰尘。她爬到观察口，趴下身子向下望去。
沈烬坐在钢琴前，背对着门。他的机械手在琴键上快速移动，弹奏的是《月光》第三乐章，但节奏错乱，音符失准，最终化作刺耳的噪音。每一次敲击都让琴弦剧烈震颤，仿佛即将断裂。
林昭启动“孤影”系统，快速检查自身状态，确认还能行动。她取出一枚小型追踪器，握在掌心。
琴声戛然而止。
沈烬没有回头，右手轻轻敲击中央c键，发出一段短促的音符。那不是音乐，是代码。林昭脑中的“孤影”瞬间紊乱，眼前浮现出一幅画面：母亲躺在床上，面色青灰，呼吸微弱——那是基因衰竭晚期的模样。
这不是攻击。
这是记忆。
林昭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令她清醒。她明白了，沈烬并非在阻拦她，而是在传递信息。但她不能再等。
她一脚踢开通风口的盖板，翻身跃下，落地翻滚一圈后立即举枪，对准沈烬的后背。
“你早就知道，林璇不是受害者。”她说。
沈烬的手停在琴键上。他缓缓转过头，眼神平静，不像敌人，倒像一个疲惫的旅人。
“你们永远不会懂……真正的进化，需要牺牲。”他说完，将基因锁钥匙插入自己后颈的接口。
警报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四周的克隆人同时睁开了眼睛。
她们动作一致，如同被同一意志操控。下一秒，她们扑向沈烬，用手撕开他的身体。鲜血溅上钢琴，顺着琴键流淌而下。沈烬没有反抗，只低声呢喃了一句：“妈妈……”
声音极轻，几乎难以听见。
林昭站在原地，未动分毫。克隆人杀死沈烬后退开，齐齐跪地，围成一圈，低头静默。沈烬的身体已残破不堪，机械臂断裂，白大褂浸满鲜血。一本日记本从他口袋滑落，掉在钢琴脚边。
林昭脱下手套，在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滴落地，激活了追踪器，引开了两名克隆人。她趁机冲上前，弯腰拾起日记本。
翻开最后一页。
“妈妈，我找到治好你的办法了。”
“治好”二字被血迹覆盖，字迹模糊，像是写到一半才意识到这句话或许永远无法实现。
她合上本子，静静伫立。
钢琴最后那段杂音仍残存在“孤影”系统中。她启动解析，结果显示，那串噪音里隐藏着胎儿的心跳频率，与“凤凰计划”早期档案中的母体数据完全吻合——正是沈烬母亲最后一次产检的时间。
她将日记本塞进作战服内袋，紧贴胸口。
随后取出基因锁钥匙，放进贴身口袋，紧挨着妹妹的纳米手环。
她走向钢琴，伸手按下琴键。最右侧的一个键卡住了，按下去便不再弹起。她用力再按一次，听见内部零件松动的声响。琴盖上刻着几行文字，出自《神曲·地狱篇》，刀痕深刻，似是一笔一划亲手镌刻而成。
她转身走向控制台，从包中取出便携终端，接入神经接口。
屏幕亮起，代码开始滚动。
她输入第一行指令。系统提示权限不足。她将基因锁钥匙插入接口，等待回应。
终端轻轻震动一声。
进度条缓缓加载。
她靠墙坐下，闭眼调整呼吸。外面毫无动静，克隆人依旧跪伏在地，如同失去指令的士兵。她清楚时间不多，导弹倒计时仍在继续，陈默那边也始终没有消息。
她睁开眼，凝视屏幕。
第二行代码完成。
系统突然异常，仿佛有另一个信号正在接入。她调出日志，发现信号来自沈烬机械手残留的模块，微弱却持续发送同一个文件。
她点开。
是录音。
她戴上耳机。
沈烬的声音传来，背景夹杂着雨声。
“如果有人听到这段录音，说明我已经死了。我不是为了毁灭什么，我只是想救一个人。我失败了，但我希望你知道，这条路不只有杀戮。”
录音结束。
她摘下耳机，轻轻放在一旁。
手重新放回键盘。
第三行代码正在生成。
终端忽然震动，提示外部设备断开。她抬头望向门口，一名克隆人正缓缓站起，朝她走来。动作僵硬，双眼泛着红光，像是系统正在重启。
她没有拔掉神经接口。
也没有停下打字。
她的手指仍在键盘上移动。
第四行指令刚完成，那名克隆人已逼近至三米之内，抬起手，掌心对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