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舱的灯光忽然亮起，发出轻微的嗡鸣声。林昭慢慢收回左手，基因锁上的蓝光像潮水一样退去，顺着手套的纹路消失不见。她紧紧攥着那张数据卡，金属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却让她更清醒了些。
导航屏上，星图残缺不全，坐标线断在虫洞边缘。燃料还剩28分14秒。
她没再看手腕——那个声音，不管是不是林璇，现在都影响不了她。她调出“孤影”系统的低频扫描模式，关闭所有多余功能，只留下路径模拟和危险预警。系统反应有点慢，眼睛周围也隐隐发烫，但她没停下。
屏幕上跳出两条航线。一条通往最近的殖民星G-7-Ω，可那里已经被基因暴乱吞噬，地表到处都是活动体的热源信号；另一条是逆向路线，直指沈烬主星轨道，但途中要穿过三艘敌舰的封锁区，红色预警点正以每分钟0.6AU的速度靠近。
“孤影”很快给出分析结果：第一条路进去就会被同化，第二条遭遇战的存活率不到11.3%。
林昭盯着数据末尾的小数点，指尖轻轻划过屏幕，手动加入了虫洞跃迁的变量。系统卡了一下，重新计算后显示：如果能精准进入小型虫洞K-19的稳定窗口，航程能缩短近一半，燃料也能省下来。但虫洞入口偏了0.03角分，内部引力波动剧烈，失败概率高达68%。
她正准备标记校准点，舱壁突然一震。
右边的应急面板传来一声闷响。陈默一拳砸开外壳，露出断裂的管线和一个密封槽。他手臂微微发抖，却迅速抽出一支银灰色药剂，标签被撕掉了，只剩一道紫色划痕。
“这是……从xc-07培养舱带出来的。”他喘着气，“成分跟你手里的样本一样。也许……能拖住我的情况。”
林昭转头看他。他的瞳孔大小不一样，左眼边缘已经浮现出淡淡的蓝色纹路，像是电流在皮肤下爬行。医疗面板的警报升级为二级，神经退化的速度又加快了。
她刚想说话，外部传感器突然尖锐鸣叫！
一道激光击中舱尾，装甲裂开蛛网状痕迹，能源管轻微泄漏，压力数值急速下降。“孤影”立刻标出受损区域，红框在视野中央闪烁不停。林昭迅速切换手动模式，切断非核心供电，把剩余电力集中到护盾和引擎。
震动过后，舱内恢复安静。陈默靠着支架坐下，手还在抖，却坚持打开了药剂的密封环。他抬起手臂，将注射口对准颈侧。
“别全打进去。”林昭开口。
他动作一顿。
“剂量不明，反应未知。先打20%，观察十分钟。”她走近一步，从腰带上取下便携监测仪夹在他耳后，“要是蓝纹超过锁骨，马上停。”
陈默点头，按下释放键。药剂注入时，他咬紧牙关，喉结滚动。几秒后，监测仪数值趋于平稳，神经退化速度开始缓慢下降。
林昭盯着屏幕，同时调出虫洞K-19的历史记录。过去七十二小时里，它只开了三次，每次不到四分钟，出口位置还会随机偏移0.5到1.2AU。唯一的规律是开启前0.8秒，周围会出现0.07赫兹的引力涟漪——极难捕捉，但“孤影”曾记录过一次。
她试着唤醒深层数据库，系统却弹出权限被拒的提示。母亲的日志依旧加密，无法查看原始数据。她皱眉，只能靠实时侦测了。
就在这时，陈默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等等。”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你刚才……说‘如果蓝纹扩散’？”
林昭点头。
“可我没提过它是蓝色的。”他看着她，呼吸微滞，“我只说了用药，没说过副作用。”
林昭瞬间警觉。
她立刻回放“孤影”的听觉记录，发现陈默确实没提颜色。那句提醒，是她自己下意识说出来的——可这不该发生。
除非……
她的目光落在监测仪上。数据显示药剂确实在抑制病毒，但脑波出现了轻微共振，波形和妹妹林璇的基频高度相似。
而这段信号，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药剂分子中被动释放出来的。
她终于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药剂——它是信标。xc-07体内残留的意识片段，通过生物载体，在特定条件下被激活了。
她看向陈默：“你还记得实验基地的暗号吗？”
他苦笑：“破晓未落，星火犹存。你说过，忘了就得重练。”
林昭稍稍松了口气。至少他还记得自己是谁。
她回到主控位，重新计算跃迁参数。虫洞的引力涟漪必须由“孤影”实时捕捉，误差不能超过0.01秒。她决定只用一次高强度运算，把系统负担降到最低。
燃料还剩24分03秒。
她输入预备指令，锁定虫洞坐标，设置自动触发机制。只要侦测到引力波动，逃生舱将在0.3秒内启动跃迁。成败就在那一瞬。
“准备好了？”陈默靠在旁边，声音虚弱。
“等信号。”她说。
舱内一片寂静，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转声和偶尔响起的提示音。林昭盯着“孤影”的待机界面，强迫自己不去想基因锁里的低语，不去想苏璃的谎言，也不去想xc-07最后的眼神。
她只等一个数字跳出来。
忽然，监测仪“滴”了一声。
引力涟漪被捕获了——0.07赫兹，持续0.7秒，来自虫洞K-19方向。
“孤影”瞬间启动，视野被密密麻麻的数据流覆盖。她忍住脑袋里的刺痛，确认跃迁窗口开启，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就在这时，陈默猛地坐直身体。
“别走那条路！”他喊出声，声音完全不像他自己，“她们都在等你——但不是为了救你！”
林昭的手指僵住了。
她回头看他。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蓝纹正沿着脖子往上爬，嘴角却扬起一抹不属于他的笑。
“你说‘她们’？”她问。
陈默没回答。他的手缓缓抬起，指向导航屏上的虫洞入口，五指张开，又猛然握紧，仿佛在掐住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林昭立刻切断“孤影”连接，退出运算模式。视野恢复清晰，头痛却如刀割。她盯着陈默，等着他清醒过来。
十秒后，他睁开眼，眼神迷茫。“我……说了什么？”
林昭没有回答。她低头看向燃料读数。
22分18秒。
警报低声循环，逃生舱尾部引擎微弱运转，前方虫洞若隐若现，后方雷达信号不断逼近。
她的右手仍悬在航向输入界面，迟迟没有按下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