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洐王府的寝殿内只余一盏琉璃灯摇曳,微光映着安柔苍白的面容。她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轻抚着小腹——那里已有四个月的弧度,隔着薄薄的锦缎,似乎能感受到微弱的胎动。殿门“吱呀”一声轻响,带着一身寒气的洐王踏了进来,玄色披风上还沾着夜露。
“回来了?”安柔的声音很轻,带着未散的沙哑。
洐王解下披风递给侍女,快步走到榻边坐下,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怎么还没睡?脸色这么差,可是又不舒服了?”他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便觉她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安柔没有回答,只是将他的手引到自己的腹上,掌心相贴的瞬间,她忽然抬眸看他,眼底的红血丝在灯光下格外清晰:“洐之哥哥,你摸。”
洐王的动作顿住,掌心下那片温热的肌肤传来轻微的隆起,仿佛有小鱼在深处轻轻游动。他喉结微动,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听安柔轻声道:“方才皇兄告诉我,明雅姐姐去了。一尸两命。”
洐王的眼神骤然沉了下去,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我在宫门口遇见瑞王,已听他说了大概。”
“你说……”安柔的声音忽然哽咽,指尖用力攥住他的衣袖,“我们腹中这个孩子,会不会也这般脆弱?明雅姐姐临盆那日,母后还说她胎像稳固……可转眼就天人永隔。”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细若蚊蚋,“洐之哥哥,人命怎么就这么不经事呢?”
琉璃灯的光晕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洐王忽然俯身,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怀抱带着夜寒,却异常坚实,安柔的额头抵着他的锁骨,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不会的。”他的声音贴着她的发顶响起,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有我在,你和孩子们都会平平安安。”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描摹着她的眉眼,“明雅的事是意外,也是卓煜的失职。但我们不一样——我不会离开你半步,太医局的人我已安排妥当,府里的嬷嬷都是有经验的老人,连产房的炭火都备了最好的银丝炭。你只需安心养着,其他的事,交给我。”
安柔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泪水却终于忍不住滑落,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可我还是怕……今日看见那幅被墨汁污了的《秋菊图》,忽然就觉得,这世间好物,是不是都留不住?明雅姐姐的孩子,她盼了那么久……”
洐王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痕。他的动作很轻柔,眼神却像深潭般沉静:“柔儿,你记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明雅,我也不是卓煜。我洐之此生,唯有你与这腹中孩儿最重要。若真有什么不测,我会守着你,哪怕是逆天而行。”
他说着,忽然将耳朵轻轻贴在她的腹上,像是在聆听什么。片刻后,他抬起头,唇边竟牵起一抹极浅的笑意:“你听,他在踢我。这两个小子倒是有力气,将来定是个能护着母亲的。”
安柔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逗得一怔,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洐王趁机将她紧紧抱住,下巴抵着她的发心,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好了,不哭了。再哭,我们的小殿下该笑话娘亲胆小了。”他顿了顿,又道,“明日我陪你去城郊的静安寺上香,求一支平安符,好不好?”
安柔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声音闷闷的:“嗯。”
窗外的夜露更浓了,殿内的琉璃灯却仿佛更亮了些。洐王就这样抱着她,一手护着她的背,一手小心翼翼地覆在她的腹上,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在他怀里沉沉睡去。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他眼中化不开的温柔,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他绝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害到他怀中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