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监那尖细又带着几分悠长的声音响起:“西凉国使臣到——”,殿内原本欢快热烈的氛围瞬间多了几分微妙的紧张,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殿门处。
只见西凉国使臣身着带有浓郁异域风格的华丽服饰,步伐沉稳且透着几分傲然地步入殿内。为首的使臣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眼神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他身后跟着几位随从,皆是神情肃穆,气场不凡。
西凉国使臣大皇子走到殿前,微微欠身,行了一个西凉国独特的礼节,声音洪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说道:“西凉国使臣尉迟恭,特来为轩辕皇上贺寿,愿皇上福寿绵延,轩辕国千秋万代。”
皇上微微点头,目光在使臣身上打量了一番,笑道:“西凉国使臣远道而来,朕心甚悦。不知此次西凉国为朕准备了何种贺礼啊?”
尉迟恭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我国国君听闻轩辕皇上喜爱世间珍宝,此次特命我等带来了一件稀世奇珍——幻彩琉璃樽。此樽采用西凉国特有的幻彩琉璃制成,在阳光下能折射出七彩光芒,美不胜收。而且,它还有一个神奇之处,将美酒倒入其中,酒香会更加醇厚,饮之令人心旷神怡。”
说着,他示意身后的随从呈上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缓缓打开,只见一个造型独特的琉璃樽展现在众人眼前,在烛火的映照下,果然散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引得众人一阵惊叹。
皇上看着那幻彩琉璃樽,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抚掌笑道:“好一个幻彩琉璃樽,西凉国这份贺礼,朕甚是满意。来人,将此宝收入库中,好好保管。”
只见尉迟恭微微一笑,再次欠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几分神秘与自信,续道:“轩辕皇上,我国国君不仅为您备下了这幻彩琉璃樽,还特赠一匹世间罕有的宝马,以表两国交好之诚意。此马名曰‘追风’,乃是我西凉国境内草原之王,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体态矫健,毛色如绸,更兼性情温顺,通晓人意,实为马中极品。”
言罢,尉迟恭轻轻击掌,殿门之外随即传来一阵悠长的马鸣,紧接着,一匹雄壮的骏马被缓缓引入殿内。这匹马浑身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气息,皮毛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四肢强健有力,双目如炬,闪烁着智慧与不屈的光芒。它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殿内的空气都似乎因之而变得不同寻常。
皇上见状,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赞道:“好马!真乃神驹也!西凉国君之赠,朕心领了,这份厚礼,朕铭记于心。来日,朕亦当回赠厚礼,以表两国之友好情谊。”
随后,皇上又对尉迟恭说道:“尉迟使臣,你且回去转告西凉国君,朕对此次贺寿之礼极为满意,愿两国友谊长存,共谋发展,造福两国百姓。”
尉迟恭闻言,面露喜色,再次行礼道:“多谢轩辕皇上盛情,我定将皇上之言转达我国国君。愿轩辕与西凉,永结同好,共享太平。”
这时,洐王在一旁笑道:“西凉国此次贺礼如此独特,可见两国情谊非浅。不知大皇子此次前来,除了贺寿,可还有其他重要事宜啊?”
尉迟恭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随后拱手说道:“洐王殿下慧眼如炬。我国国君除了贺寿之外,还有一事相求。我国国君久闻轩辕国公主轩辕琳才貌双全,温婉贤淑,心中甚是倾慕,特命我等前来求亲,希望能迎娶公主为妃,以此增进两国之间的情谊,永结秦晋之好。”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有的大臣认为这是两国交好的大好机会,可以促进文化交流与经济往来;而有的大臣则担心西凉国居心叵测,公主远嫁会受委屈,甚至可能影响轩辕国的安全。
德妃端坐在嫔妃席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绣帕一角,方才还带着浅笑的嘴角此刻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她垂着眼帘,目光落在面前那盏早已失了温度的碧螺春上,茶盏里的水纹随着她细微的颤抖轻轻晃荡,映得烛光碎成一片摇曳的光斑。
方才尉迟恭求亲的话音落下时,她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仿佛殿内的喧哗都被隔在了一层厚厚的棉絮之外。那“轩辕琳”三个字,像三根淬了冰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她的心口,疼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琳儿,她的琳儿,那个昨日还在她怀里撒娇,说要新做的石榴裙绣上并蒂莲的女儿,怎么就要被送到那万里之外的西凉去了呢?
她偷偷抬眼,飞快地瞥了一眼御座旁的皇女席位。琳儿正端坐着,小脸煞白,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裙裾,指节都泛了白。四目相对的瞬间,琳儿眼中的惶恐与无助像一把钝刀,在德妃心上反复切割。她多想立刻冲过去抱住女儿,告诉她“别怕,母妃在”,可理智死死地拽住了她——这是金銮殿,是天子寿宴,她是皇上的德妃,不是可以随意流露情绪的寻常母亲。
“和亲……永结秦晋之好……”尉迟恭洪亮的声音还在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在德妃的心上。她知道西凉国近年来兵强马壮,与轩辕国边境摩擦不断,皇上心中未必没有制衡之意。这幻彩琉璃樽,怕不是什么贺礼,而是裹着蜜糖的诱饵吧?可琳儿是她的命根子啊!西凉国风俗迥异,路途遥远,尉迟恭此人虽看似恭敬,眼底却藏着鹰隼般的锐利,琳儿嫁过去,真能如他所说“永结好合”吗?只怕是深宫寂寞,举目无亲,受了委屈都没处诉说……
德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情绪。她缓缓松开被绞得变形的绣帕,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指尖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冷静了几分。她不能慌,更不能在皇上面前流露出半分不愿。皇上最重权衡,若是她此刻哭闹,不仅救不了琳儿,反而会让皇上厌弃,甚至连累琳儿。
她重新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惊涛骇浪。唇边,却又重新勾起了一抹得体的、温婉的浅笑,仿佛方才那个心如刀绞的妇人只是幻觉。只是那握着茶盏的手,指节依旧在无人看见的角度,悄悄泛着白。殿内大臣们的争论声、尉迟恭沉稳的应答声、皇上若有所思的沉吟声……所有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德妃却只听见自己胸腔里,那颗母亲的心在无声地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