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笙盯着陌尘,眼神像淬了冰的钩子:
“师尊有那么多分身,一定非常厉害,我想看看你的所有手段。”
装什么高深?把你的底牌掀给我看。
陌尘眼皮都没抬,声音平平:“在你面前本座一点都不厉害。”
对你,厉害不起来…来到这里不过是想带你出去,你要是愿意死在我手上,早就出去了,口口声声说爱我,这点勇气都没有。
君笙又抛出问题,步步紧逼:“当初走为什么带上月尘?
为什么是他?不是我?”
陌尘清了清嗓子,说道:“因为本座答应了带他离开这里,毕竟他是师弟还是因为救我才来的这里。
你不懂这是责任…承诺…仅此而已。”
况且你离不开这里。
承诺不是随便说的,你的承诺只能对我说,每次回溯时空,我们发生的事情都不一样,可是结局永远不会改变。
君笙终于问到了核心,声音压低了,带着蛊惑:“这里到底是哪里?混沌雾另一边是什么样的风景?”
真想撕开你的伪装,告诉我真相。
陌尘的平静出现一丝裂缝:“换一个问题好不好?”
不能说…
君笙的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不想答还是没打算回答。”
又在逃避,你越逃我越想靠近你。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混沌雾海的另一边也有三界,有天庭,有你不得不说的理由,我懂都懂。
陌尘的声音冷了下来:“你别逼迫我,本座疯起来吓死你。”
别逼我…我不想伤你…
我不敢赌,要是赌输了,我们就永远没有以后了……
君笙反而笑了,带着点恶意的得意:
“其实我也不怕告诉你,那年你受伤我动用回溯,不小心看见了一点未来的事情,还有你过去的事。
好在及时回神,才没有造成影响。”
怕了吗?我抓住了你的秘密。
十世历劫的秘密。
陌尘猛地抬眼:“你看见了什么?”
未来…过去沾之即焚…他怎敢。
“你想知道?”君笙的笑容扩大,像捕猎的陷阱。
快求我,求我就告诉你。
“…算了,本座不想知道。”陌尘别开脸,压下翻涌的情绪。
不能听…听了就万劫不复…
“小尘儿,”君笙的声音忽然软下来,带着黏腻的陷阱:“不要在我面前称自己本座好吗?
去掉那层壳…靠近我…”
“为什么?”陌尘问。
“因为生疏,还是叫我阿笙,这样亲近点。
叫我的名字…让我感觉你是属于我的…”
陌尘沉默了一瞬:“…你不是说打赌吗?想赌什么?”
你的陷阱…我看到了…但我想跳。
如果你可以杀死我,我就自己出去,再想办法救你出去。
君笙的眼底燃起疯狂的火苗:“小尘儿要是敢自愿封印修为,失去记忆跳入往生池,这个赌才算有用。”
他逼近一步,气息灼热:“你说的无情道和善恶道,哪一道都不是对万物苍生的大爱之道?
我要你亲眼看看你眼中的凡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毁了你的道,拉你入泥潭。
让你眼里只有我才是我的目的。
陌尘静静凝视着君笙眼底的疯狂火焰,那火焰几乎要将他吞噬,映照出他自己深不见底的平静:“看样子要让你有所改变,有所成就,不得不以身入局。”
你要我入局…那便入。
看看这局,最终葬了谁。
“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害怕了是吗?”君笙挑衅,心跳却在加速。
快说怕,快拒绝,只要你拒绝,我们还能继续。
“不,”陌尘的声音毫无波澜,“我答应你就是。
如你所愿。”
君笙的心猛地一抽,像被针扎穿 。
他…真答应了?他该服软的!
他强压下那丝动摇,声音更冷,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尘儿,有时候善意的谎言也是可以的,说出口的承诺并不是非要完成不可,做自己就好,没必要迎合别人。
你明白吗?”
笨蛋,我在给你台阶,快抓住它。
“明白。”陌尘答得干脆利落。
“不,你不明白。”君笙几乎吼出来 。
你根本不懂。
我…我是在心疼你。
那点瞬间涌起的不忍立刻被更汹涌的愤怒和偏执淹没:他太可恨了。
不长记性三到四次骗自己,明明心里有我,却总是逃避。
待我破了你的道心,让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看你还敢不敢不理我,欺负我。
“跟我来。”
君笙转身,声音冷硬,像块冰。
陌尘默默起身。
子时的仙宫死寂。
惨白的月光泼在长乐宫冰冷的玉石地面上,空得能听见呼吸声。
廊柱的影子拖得老长,远远望去一片漆黑,寂静的能听见心跳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脚步声在空旷里回荡。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长乐宫全貌。”陌尘开口,打破沉寂。
“以后带你去更多的地方看。”君笙的声音飘忽,带着一丝涩 。
如果…还有以后…
“我们去哪里?”陌尘问。
君笙脚步顿住,回头,月光映着他半边脸:“…我们?”
我们?你还敢说“我们”?
陌尘忽然上前一步,手指坚定地插进君笙指间,十指紧紧扣住。他掌心微凉。
“怎么不乐意这样说?”
这恐怕是最后一次…牵你的手。
看着他主动牵自己手的举动,君笙有那么一瞬间心软 。
他牵我了…十指相扣…但是立马反应过来:差点又着了你的道。
该死!又想用这招动摇我。
这次绝不心软。
聊着聊着就来到了仙罚台。
那是一个翻涌着混沌红雾的深渊巨口,吞噬着周围的光线。
陌尘问道:“这是哪里?”
君笙指着那深渊,声音绷紧:“右边是往生池,跳下去赌约就成。”
原本以为朝阳殿的生活足以证明我们之间是道侣的关系,没想到都是你的分身。
陌尘看着那吞噬一切的红雾:“阿笙只是赌一赌凡人的心性和我的道能不能让凡人和你认同是吗?
不赌点别的?会不会有点多余。”
多余?
不…你要赌的,是你的心彻底属于我…
我懂,陪你疯一次又何妨。
“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君笙逼问,指尖神力已在凝聚,带着毁灭的气息 。
别废话了,动手。
“我们一起。”陌尘平静地伸出手,指尖同样泛起微光 。
一起…走向你想要的结局。
两人指尖相对,空间微微扭曲。
无形的神力洪流同时刺入对方识海深处。
“封印,抹魂。”冰冷决绝的声音同时响起 ,抹掉,抹掉那些让你远离我的记忆。封印…也好…看看你要给我的世界…
君笙看着陌尘迅速苍白的脸,狠声道:“给你留三成修为,不要死在人界就行。”
不准死。
你的命…只能由我来终结。
陌尘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唇角似乎极淡地勾了一下:“有你在,我应该不会死。
阿笙…你推我入红尘,可曾想过…最终沉沦的会是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君笙积蓄的力量猛然爆发,狠狠推向陌尘心口。
“既然你自愿,那就给你上点难度。”
带着我的爱和执念…下去。
陌尘毫无反抗,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白羽,向后跌落。
衣袂翻飞,瞬间被下方翻涌如血的红雾吞噬。无声无息。
君笙站在往生池边上,看着那抹白色彻底消失。
风吹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像招魂的幡。他脸上得逞的、疯狂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只剩下一种空茫的冷。
指尖,还残留着那人紧扣的、最后一点微凉触感。
…我赢了?为什么…心像被这红雾一起掏走了?
往生池下,红雾翻涌。
如血,无声咆哮。
“小尘儿人生若高瞻远瞩惯了摔下来也会痛的。世间万物皆可抛,唯有你让我进退两难,这尘世间的一切皆有可能,唯独你让我觉得心乱如麻。”
窥伺的未来虽只有一点点,但就是这虚无缥缈的爱让君笙记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多年相识,一边憎恨,一边原谅,一边放纵,一边约束。
十日后君笙站在云端,想起那个熟悉的身影,顾陌尘,像一片无力的落叶坠向翻涌的红尘浊浪。
心里那点快意刚冒头,就被凌玉怯怯的声音掐断了:“神君,这…会不会太过了?”
“过分吗?”君笙没回头,声音硬得像块冰:
“他拿分身糊弄本君的时候,可想过‘过分’二字?
他顾陌尘能耐大得很,这点‘小麻烦’,死不了。” 他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旁人。
凌书的声音更沉,像块石头砸过来:
“可那是往生池,专废仙神修为的地方。公子他…只剩三成功力了。”
这话像根刺,精准地扎进君笙强装镇定的心里。
“而且您刚刚还……”
君笙猛地转身,眼底压着火:“够了!
你们俩,到底是谁的属下?嗯?” 他烦躁地挥袖,压下心头那丝不合时宜的抽紧。
凌玉小心翼翼:“那…神君您说的成婚,还作数吗?”
“等他回来,”君笙语气生硬:“本君再问问他,兴许这次回来就同意了。”
凌书这小子胆子倒大,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神君,要属下说,‘问’他肯定不答应。直接绑了,洞房花烛,生米煮成熟饭,那才叫干脆。”
君笙挑眉,斜睨他一眼:“呵,凌书,看不出来,你小子路子挺野。”
这话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绑”字,竟在他心底投下了一丝涟漪。
凌玉的担忧没散:“神君,您打算何时下界寻公子尘?”
凌书立刻补充:“至少得问问司命星君,看看公子尘这趟红尘劫,命数几何。”
君笙没再言语,只是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凌书凌玉默默跟上,看着他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焦躁。
目的地很明确——司命星君殿。
他边走边冷声吩咐:“这事,烂在肚子里。尤其白川,一个字都不许提。”
“白川自玄丹宗回来,就一头扎进丹房闭关了。”凌玉回道。
“人界那摊子烂事呢?”君笙脚步不停。
“牵扯太深,八大宗门盘根错节,证据难抓,不敢妄动杀孽。”
君笙眉峰紧锁:“麻烦。待本君腾出手,亲自料理。”
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悬在心头。
殿内,司命星君遥清,依旧一派儒雅:
“神君亲临,不知有何要事?”
“命簿,拿来。”君笙开门见山,懒得客套。
遥清掌心光华流转,凝聚出一本灵力缠绕的册子。
君笙一把抓过,飞快翻动,眼神锐利如鹰。然而,翻遍册页,那个名字却杳无踪迹。
“顾陌尘的事迹呢?”君笙将册子掷回,声音冷冽。
遥清接过,只瞥一眼,便恭敬垂首:
“仙尊…不归这方星域管束。
他的命途,小仙无权窥探,亦无从记载。”
“他跳了往生池,已是凡胎。
怎会管不了?”君笙追问,心往下沉。
遥清抬眼,目光平静中带着一丝深意:
“或许…他并未全然入凡。
个中缘由,神君您…应当比小仙更清楚。” 说完,他收起命簿,深施一礼:“小仙告退。” 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君笙僵在原地。
清楚?他清楚什么?
清楚顾陌尘那混蛋总有一堆瞒着他的秘密?清楚自己此刻心乱如麻?
“神君,现在去哪?”凌玉的声音将他拉回。
“白川。”君笙吐出两个字,转身就走,步伐更快,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
白川的洞府,与其说是仙家洞府,不如说是刚被飓风扫荡过的炼丹房。
仙草、书籍、瓶罐散落一地,几乎无处下脚。
白川灰头土脸地从一堆丹书里钻出来,吓了一跳:“神君?您怎么来了?”
君笙顾不上仪态,单刀直入:“关于顾陌尘,你还知道什么?统统告诉本君。”
白川一脸为难:“属下…能说的,早已尽数禀告神君了。”
君笙眼神一暗,换了策略:“他已知晓千颜丹的秘密,不再服用。本君…该如何?” 他需要新的“办法”。
白川眼神一亮,立刻从一堆杂物里扒拉出一个玉瓶递上:“神君莫急。
这是新炼的千颜丹,药效更强。
您只需告诉他,此丹能助他恢复原本容貌,公子定会尝试。只是…”
他顿了顿:“此法终究骗不长久。”
“骗不长久又当如何?”君笙紧握玉瓶,指节发白,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白川神色一肃,目光灼灼:“神君,您当真如此执着于让公子孕育子嗣?
若真有那一日,您可愿以性命相护?
公子性子,看似清冷,实则刚烈执拗,宁折不弯。
若…若实在无法,长痛不如短痛,神君…或可…用强。” 最后两字,他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君笙的呼吸窒了一瞬。
他看着白川,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海。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字字如金石坠地:
“本君爱他,胜过己命。
若他真能为本君孕育骨血,便是逆了这天,本君也定会护他周全,珍他如命。
谁敢笑他,本君便杀谁。
天道若敢阻,本君便打碎这天。”
空气仿佛凝固。
丹炉里的药香袅袅,更添一丝凝重。
君笙转身欲走。
白川追问:“公子他…?”
君笙停在门口,背影挺拔,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本君与陌尘,一同闭关。”
白川深深一揖:“望神君…勿忘今日之言。”
“知道了。”君笙摆摆手,推开那扇略显沉重的门。
门外天光刺眼。凌书凌玉安静地等着。
君笙没有看他们,目光投向往生池的方向,那里浊浪翻滚,吞没了他心尖上的人。
他攥紧了手中的玉瓶,那冰冷的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掌心。
相识十数载,原来不过雾里看花。
镜花水月终成空,才知真心藏深匣。
千般算计皆错付,红尘万丈始识他。
十几年的纠缠,自以为的掌控与报复,在顾陌尘决然跳下红尘台的那一刻,在他遍寻命簿不得的茫然中,在白川那句“用强”的拷问下……轰然碎裂。
他才惊觉,自己对顾陌尘的了解如此浅薄,所谓的爱意之下,是早已根深蒂固、连自己都未曾正视的、近乎毁灭性的占有与守护之欲。
爱是什么?
是明知他骗我,也甘愿再入局。
是爱他入骨,却更怕他消失。
是想将他锁在身边,哪怕不择手段,也发誓要给他撑起一片无人敢欺的天。
“神君?”凌玉见他久久不动,低声唤道。
君笙猛地回神,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他抬手,将那瓶新制的千颜丹狠狠砸向远处的山壁,玉瓶碎裂,丹药滚落在地。
“备驾!”君笙的声音斩钉截铁,再无半分迟疑,“本君亲自去红尘里捞他。
闭关?呵,等本君把他抓回来,有的是时间‘闭关’!”
他大步向前,衣袂翻飞,目标明确是那红尘万丈深处。
凌玉见状赶紧用瓶子将千颜丹收好,万一哪天神君又想起来要用,也好有个准备。
踏过红尘台畔,君笙脚步微顿。
一丝异样爬上脊背,仿佛有双眼睛黏在身后,冰冷又黏腻。
他猛地回头,云海翻腾,空无一人。
只有风,带着红尘台残留的浊气,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他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只当是连日疲惫的错觉。
回到仙宫,等待他的是堆积如山的烂摊子。整整十几日,君笙像个陀螺般连轴转:
幽冥界:几个不安分的鬼王在忘川边闹事,试图撕开阴阳裂缝。
君笙一脚踹翻带头鬼王的骷髅王座,森然道:“再闹,本君送你们去无间地狱最底层‘享福’!”
魔界:一支魔军试探性地越过边界线烧杀抢掠。
君笙直接撕裂空间出现在魔军头顶,抬手间魔气溃散,将领被冻成冰雕。他对着魔界方向传音:“寂暝,管好你的狗。”
妖族:灵狐族和北境狼族为争夺一处灵矿大打出手,波及凡人城镇。
君笙现身,一手拎起一只妖王的脖子,把他们脑袋狠狠撞在一起:“要打滚回你们窝里打。
再敢扰民,本君剥了你们的皮做地毯!”
仙宫内部:几个倚老卖老的上仙对君笙的“独断专行”颇有微词,在议事殿阴阳怪气。君笙眼皮都没抬:“不服?去红尘台跳下去,本君亲自送你们一程。”
下界宗门:人界某个大宗门仗势欺压小派,闹得乌烟瘴气。
君笙一道神谕降下,直接削平了该宗门半边山头:“本君的地盘,轮不到你们称王称霸。”
资源调配:几处重要灵脉开采权扯皮不清。君笙大笔一挥,地图上画了个圈:“吵什么吵?
这片区域归本君直辖,收益归仙宫。”
终于,最后一份卷宗处理完毕。
君笙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起身就要激活早已准备好的传送阵。
凌玉却匆匆来报:“神君,魔尊寂暝求见,说…有要事商议。”
君笙额角青筋一跳,烦躁几乎溢出:“他怎么这么不会挑时间。” 话音未落,一道妖娆的黑色身影已带着香风出现在殿内。
魔尊寂暝,红唇似火,眼波流转,此刻却带着一丝愠怒。
她纤纤玉指直指君笙:“神君大人。
本座的玄猫一族,当年可是被你屠戮殆尽,这笔血债,今日该给个说法了吧?”
君笙眼神冰冷,只想立刻脱身:“本君没心思同你翻旧账。想干嘛,直说!”
寂暝忽地展颜一笑,媚态横生:“明人不说暗话,本座喜欢你。
只要你娶我,玄猫族的事,一笔勾销,如何?” 她凑近一步,吐气如兰。
“滚。” 君笙的回答干脆利落,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你玄猫族覆灭,本君当年受魔种操控,神志不清,这锅不全是我背。
想拿这个要挟我?你有多远滚多远。” 他不再废话,戒指光华一闪,身影瞬间消失。
“君笙,你站住。” 寂暝气急败坏想追,却被凌书凌玉一左一右拦住去路,两柄仙剑无声出鞘,寒光凛冽。
人间二十年,风尘仆仆。
传送阵的光芒在人间某处荒野散去。
君笙的身影,踏上了寻找顾陌尘的漫长旅程。这一找,便是整整二十个寒暑。
五年时间东奔西走。
他踏遍中州四城。
第一年青桑城的烟雨长街,拦住每一个擦肩而过的白衣修士:“可见过一个眼睛看不见,气质很冷的男子?” 路人纷纷摇头。
第五年他寻至青霜城的冰封湖畔,问湖边垂钓的老叟:“老人家,附近可有什么异人出没?”
老叟哆嗦着指向茫茫雪原:“异人?这冰天雪地的,只有冻死的熊瞎子…”
第六年他闯入孤云城的散修集市,强大的威压让所有人噤若寒蝉。
他扫视全场,声音冰寒:“本君找人,一个瞎子,提供线索者,赏灵石百枚。”
人群骚动,却无人能答。
第十年他掠过临江城的滔滔江水,神识如网般撒开,搜寻每一艘船只,每一个码头。一无所获。
第十二年他来到西荒魔妖地界,打听消息,好在可以用空间戒随意传送。
第十五年他潜入万妖谷,天妖城,这座人界、妖族与灵界的边界之城。
人妖魔混杂的混乱之城。
在昏暗的酒馆里,他揪住一个贩卖消息的蛇妖:“有没有新来的、眼盲的人族或仙修?”
蛇妖吐着信子:“大人,眼盲的多了,昨天还有个瞎子熊妖被虎妖吃了呢…”
冥王和鬼王听说神君找人找到天妖城,吩咐下面的人不要惹事生非,不要多说一句话,两位也是恭恭敬敬的陪着君笙在天妖城找了起来。
第十九年 他深入荒无人烟的十万大山,风餐露宿。
希望渺茫,君笙每夜都被噩梦惊醒。
他走过凡人村落,问过田间农夫,甚至拦下过送亲的队伍,引起一片恐慌。
他探访过隐世宗门,被当作踢馆的恶客,差点引发大战。
他在无尽海边枯坐三日,看着潮起潮落,第一次感到茫然:“顾陌尘,你他妈到底躲哪儿去了?”
凌玉小心翼翼递上干粮:“神君,吃点东西吧,也许…公子不在海边?”
一次在密林中露宿,篝火噼啪作响。
君笙盯着跳跃的火苗,突然对凌书说:
“你说,本君当初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他只有三成修为了…”
凌书正烤着一只野鸡,闻言手一抖,鸡差点掉火堆里,连忙道:“神君英明。
公子他…吉人自有天相。” 君笙白了他一眼,抢过烤鸡狠狠咬了一口。
十九年时光,踏遍中洲四大城、与西荒、东海的繁华城池、荒凉边陲、险恶山林。
仙君的风采被凡尘浸染,华服沾染了尘土,眉宇间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焦躁。
最终,他又回到了混乱的天妖城,住进了城中最鱼龙混杂的同福客栈。
夜晚,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望着异域天空中格外明亮的陌生星辰。
十九年来积压的烦躁、担忧、自我怀疑在这一刻汹涌而出。
他狠狠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发出清脆的响声,对着夜空低吼:
“都找了十九年了,顾陌尘,你他妈是属耗子的吗?钻哪个地洞里去了?”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喃喃自语:
“他下去时…我还偷偷让他眼睛看不见了…不会…不会真死了吧?”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
夜空中的繁星,仿佛都变成了顾陌尘那双曾经清冷,如今却可能永远黯淡的眸子,无声地注视着他。
风穿过客栈破旧的窗棂,带来远处妖魔的嘶吼和凡人的喧嚣,却吹不散君笙心头那沉甸甸的恐慌。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