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青鸾城,白府一间厢房。
月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手臂和大腿看着血肉模糊,散发着腐烂的黑气。
寂暝坐在床边,皱着眉头,掌心贴着他伤口,淡青色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过去,但一碰到伤口边缘的黑气就被弹开。
“寂暝,没想到你也有这么温柔细腻的时候。”月尘虚弱地扯出个笑,声音有气无力。
寂暝瞪了他一眼:“死狐狸,你要永远记得我的好,我还是头一次这么照顾别人。”
“小猫咪要我怎么报答你?”月尘眼神带钩,又开始撩拨。
“你再叫我一次小猫咪,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割了!”寂暝手上力道故意重了点。
“嘶——女孩子家家不要老是凶巴巴的”月尘疼得抽气:“刚才那个样子就很好了,现在不好看。”
“你皮痒了是吧?你手臂大腿的腐烂气息快要蔓延全身了,你还笑嘻嘻的,难道你不怕死?”寂暝没好气地问。
“我最怕死了!”月尘立马换上可怜兮兮的表情:“要不……你去帮我叫陌尘公子来?
他一定能治好我的伤!”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寂暝。
寂暝收回手,冷笑:“求人不如求己,何况你就是这样求我的?”
“你要我如何?”月尘问。
“乖乖与我成婚。”寂暝答得干脆利落。
“你这个恶毒的猫咪!”月尘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你想把我一辈子绑在你身边?
这种行为是逼婚!打死我也不成婚!”
“叫什么叫,这样显得我多凶残似的。”寂暝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吵。
“我们之间都没什么感情交际,如何成婚?”月尘气得声音都大了点,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寂暝看他那样子,还是伸手又给他输了点灵力缓解痛苦。
“寂暝,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
月尘放软了声音,试图讲道理:“万一我死了,你照样是一个人,所以还不如放过我,好不好?”
“你放心,你死不了。”寂暝不为所动。
“你能让我这种特别怕死的人想死,也是你的本事。”月尘叹气:“都不知道怎么和你聊,一根筋。”
“嘴皮子厉害得很,但愿你以后还能如此。”寂暝哼了一声。
就在这时,空间一阵波动,君笙的身影直接出现在房间里。
月尘眼睛“噌”地亮了,像看到救星:“君笙少主!陌尘呢?
快让他替我疗伤!”他伸着脖子往君笙身后看,空无一人。
“月尘公子,真是抱歉,陌尘没有来。”君笙语气平淡。
“什么?!”月尘脸上的期待瞬间垮掉:
“平时你们不都是形影不离吗?为什么不让他来?!”他语气里充满了控诉。
君笙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故意的,满足了吗?”
“好你个君笙!见色忘友!”月尘气得捶床。
君笙没理他,转向寂暝:“寂暝,你先出去,我有话单独问月尘。”
寂暝看了君笙一眼,又瞥了眼床上“重伤”的月尘,没多问,点点头就出去了,身影消失在门外,估计是去巡查城中是否还有漏网的魔物。
等寂暝一走,君笙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他衣袖随意地一挥,一道柔和的金光扫过月尘的手臂和大腿。
月尘身上那些看着触目惊心的腐烂伤口,连同那股黑气,像被擦掉的污迹一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皮肤光洁如初,哪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月尘~”君笙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充满鄙视:“你狐族的幻术倒是被你耍得炉火纯青,登峰造极啊。”
月尘的戏被当场拆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嘿嘿干笑两声:“呵呵,被发现了……
那个,作为兄弟,你千万别告诉寂暝我是骗她的!”
“放心~”君笙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我不仅不会告诉她,我还会让她彻底与你‘在一起’。”
月尘看着君笙那张严肃又透着点危险的脸,心里有点发毛:“你你你,你想干嘛?
小心我告诉陌尘你欺负我。”
“陌尘”两个字像根引线,瞬间点燃了君笙憋着的火气。
他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地盯着月尘:
“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喜不喜欢陌尘?”
月尘被他盯得有点不自在,但也坐直了身体,同样认真地回答:“我当然喜欢他!
我对他的情感比你长久,比你真切!”
这话带着点宣示主权的味道。
“所以~”君笙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就是那样教陌尘的?”
“教什么?”月尘装傻。
“要不要我用刑让你说实话?”君笙指尖凝聚起一点危险的金芒。
月尘头皮一麻,立马认怂:“我错了我错了!是,是我教他的!
让他主动点,接受你的好意……”他声音越说越小。
“这我就不明白了~”君笙眯起眼,像审视猎物:“既然你喜欢他,为什么又把他往我这里推?有什么目的?”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月尘的脸。
月尘心里警铃大作,慌得一批:完了完了,这君笙太敏锐了。
再问下去,小陌的真实底细怕是要兜不住!怎么办?
他心一横,硬着头皮反问:“你想知道小陌什么秘密?”试图掌握一点主动权。
君笙看他那慌乱样,反而笑了,笑容却没什么暖意:“你果然知道。”
月尘破罐子破摔:“快问!过了今晚,我可就忘记了,我这人随意的很,记性也不太好。”
君笙也不客气,直接开问:“他会那么多术法神通,却独独不会不死树族的月落神术。
而且情爱方面也是一无所知,就像一个刚刚入世的懵懂少年。
还有他说的话,他的‘道’,感觉跟这里理解的都不太一样。”
他紧紧盯着月尘的反应。
月尘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叫停:“打住打住!你要知道,我就彻底告诉你,让你死了这条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小陌和不死树族还是有区别的。
他本体是不死树神木,天生阴阳不分,没有七情六欲!他修的是无情道,根本不懂这些情情爱爱!”
君笙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自语:“果然如此……”
随即又问:“那要如何让他有七情六欲,明白情爱?”
月尘像看傻子一样看他:“没有情欲,当然是催动情欲啊!
你身边不是有个精通此道的白川吗?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我之所以没有催动小陌的情欲,那是因为我尊重他,真诚相待于他!
我不想让他跌入红尘,经受那些乱七八糟的磨难!你要是真为他好,最好也别动什么歪心思!”
他加重语气警告道:“他看似软弱,脸上总是波澜不惊,那是因为他根本没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他要是发起狠来,不知道有多可怕呢!
说不定……你都打不过他!”月尘试图用实力吓退君笙。
君笙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意味深长地笑了:“你说什么?我打不过他?”
他逼近一步:“陌尘现在被我封印只剩一成修为,你说他很厉害?为什么还会被我封印?”
月尘梗着脖子辩解:“这能一样吗?那只能说明是小陌大意了!轻敌了!”
君笙懒得跟他继续争这个,话锋一转:
“人界的魔物清理得怎样了?”
月尘被他跳跃的思维弄懵了,下意识回答:“清理完了,就剩天上那条骨龙……”
君笙二话不说,抬手对着虚空一划。
一个巨大的空间通道瞬间在天空中张开,强大的吸力直接将天上盘旋的魔物、魔煞,还有那条巨大的骨龙,一股脑全吸了进去,丢进了混沌雾里。
通道关闭,天空瞬间干净了。
“人界有这个结界也算安全了~”君笙收回手,语气平淡得说道:“你和寂暝就在人界好好‘增进感情’吧。”
他把“增进感情”几个字咬得特别重。
月尘这才反应过来君笙刚才干了什么,又听到他这话,急得跳下床:“什么叫增进感情?!我根本就不喜欢她!”
君笙眼神一冷,根本不给月尘反应的时间。他抬手,一道复杂玄奥的金色封印符文瞬间成型,闪电般打入月尘体内。
月尘只觉得浑身力量被抽走了许多,瞬间只剩下可怜的一丝。
“留你一成修为,”君笙的声音毫无波澜:“和寂暝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
这话听起来简直像诅咒。
月尘冲到门口,指着君笙气得跳脚:
“君笙!你经过我同意了吗?就封印我?!别开玩笑了!快解开!否则这个兄弟没法做了!”
君笙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冷酷的笑容:“呵呵,我没在开玩笑。况且谁是你兄弟。”
他盯着月尘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对陌尘,也是认真的。”
说完,君笙的身影直接消失在原地,连个背影都没留下。
月尘站在空荡荡的门口,感受着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欲哭无泪,对着空气哀嚎:
“完了完了!这次玩脱了!
小陌……我对不住你啊!君笙这混蛋太不是东西!”
白府后院,月尘正苦着脸,吭哧吭哧地……劈柴。
动作笨拙,汗流浃背。
没办法,就剩一成修为,连个引火诀都掐不利索了,想偷懒都没门儿。
寂暝抱臂靠在廊柱上,凉飕飕地看着:“动作快点,就这几根柴火,你打算劈到天黑?晚上还想不想喝热汤了?”
月尘一斧头下去,木柴纹丝不动,自己反倒震得虎口发麻。
他喘着气,哀怨地回头:“寂暝公主!我都这样了,你还真把我当苦力使唤啊?
就不能用你的灵力帮帮忙?”
“帮忙?”寂暝挑眉,慢悠悠走过来:“是谁装重伤骗我伺候来着?现在知道求饶了?灵力?想都别想。
你现在就是个力气大点的凡人,就得干凡人的活儿。”
她弯腰捡起一根月尘劈歪的柴火,随手一掰,“咔嚓”一声脆响,轻松分成两半,丢进筐里。
“看,这才是劈柴。”
月尘看得眼都直了,更憋屈了:“你!你这是仗势欺人!欺负我现在打不过你!”
“对,我就是欺负你。”寂暝大方承认,站直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恶劣的笑:“怎样?不服气?不服气你跑啊?哦,对了,你跑不掉,也打不过。”
月尘气得牙痒痒,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认命地举起斧头,对着那根顽固的柴火较劲:“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嘀咕什么呢?大点声?”寂暝故意掏掏耳朵。
“我说寂暝公主英明神武。”月尘立马换上谄媚的笑脸,心里却在滴血:虎落平阳被猫欺啊。
好不容易劈完柴,月尘累得直不起腰。寂暝又递过来一个水桶:“喏,去井边打水,把水缸装满。”
月尘看着那沉重的木桶,脸都绿了:“寂暝!打水?那么远,我胳膊都要断了。”
寂暝不为所动:“要么打水,要么今晚没饭吃。自己选。”
“……我去!”月尘认命地拎起水桶,脚步虚浮地往外走,边走边小声抱怨,“恶霸!周扒皮!虐待伤员……”
“月尘,”寂暝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听得见。”
月尘背影一僵,立马加快脚步溜了。
打水回来,月尘累得像条死狗,瘫在石阶上直喘气。
寂暝不知何时端来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塞到他手里:“喝了。”
月尘闻着那辛辣的味道就皱眉:“我不喝姜汤,难喝死了。”
“驱寒。你刚才出汗吹风了。”寂暝语气不容置疑,眼神带着威胁:“喝,还是我灌?”
月尘看着寂暝认真的眼神,再看看她微微活动的手指,识相地端起碗,捏着鼻子,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辣得他直吐舌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咳咳咳……寂暝,你这是谋杀。”
“谋杀你用得着这么麻烦?”寂暝嗤笑一声,拿过空碗:“晚上想吃什么?”
“烧鸡!烤鸭!酱肘子!”月尘立刻来了精神,报菜名。
寂暝瞥了他一眼,吐出两个字:“青菜,白粥。”
“什么?!”月尘哀嚎,“寂暝大人!寂暝仙子!寂暝公主我都干了一天苦力了。
就给吃这个?喂兔子呢?”
“你现在灵力微弱,虚不受补,就得吃清淡点。”寂暝理由充分:“再吵,连粥都没得喝。”
月尘彻底蔫了,像霜打的茄子:“……行,你说了算。你是老大。”
他认命地靠在柱子上,小声嘀咕:“我这过的什么日子啊……比坐牢还惨……”
寂暝没理他的碎碎念,转身进了厨房。
过了一会儿,她端着一碗热粥和一碟翠绿的青菜出来,放在月尘旁边的石桌上。
粥熬得软糯,青菜炒得碧绿油亮,看着倒也清爽。
“吃吧。”她自己也端了一碗坐下。
月尘看着那清汤寡水,没什么胃口,拿起筷子扒拉了两下青菜,唉声叹气。
寂暝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块切得整齐、色泽诱人的酱牛肉。
她夹起一块最大的,放到月尘的粥碗里。
月尘眼睛瞬间亮了:“酱牛肉?!寂暝!你……”
“闭嘴,吃饭。”寂暝打断他,低头喝自己的粥,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路过街口顺手买的。再废话就没了。”
月尘看着碗里那块酱牛肉,又看看寂暝故作冷淡的侧脸,心里的憋屈忽然就散了大半。
他夹起牛肉塞进嘴里,嚼得喷香,含糊不清地说:“嗯!好吃!寂暝,其实你手艺真不错,这青菜炒得……呃,挺脆的!”
寂暝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随即又板起脸:“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吃完饭,月尘摸着肚子在院子里溜达消食。寂暝收拾完碗筷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棉布外袍,直接扔到月尘头上。
“穿上。夜里凉。”
月尘扒拉下外袍,摸着那厚实的料子,有点愣:“给我的?”
“不然给鬼?”寂暝没好气:“省得你冻病了,又得麻烦我伺候。”
月尘心里有点暖,嘴上却不饶人:“切,假好心。”
但还是乖乖把外袍披上了。
嗯,大小正合适,还挺暖和。
夜色渐深,月尘坐在廊下看着月亮发呆。寂暝也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的石阶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夜空。
月尘偷偷瞄了她一眼。
月光下的寂暝,侧脸线条柔和了些许,少了白天的凌厉,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忽然开口:“喂,寂暝。”
“嗯?”寂暝没回头。
“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在……过日子啊?”月尘问完,自己都觉得有点傻气。
寂暝沉默了一下,转过头,黑亮的眸子在月光下看着他,带着点审视:“你想说什么?”
月尘被她看得有点心虚,移开目光:“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感觉挺奇怪的,打打杀杀习惯了,突然劈柴打水喝粥……啧。”
寂暝转回头,继续看月亮,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说了一句:“习惯就好。”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月尘裹紧了身上的外袍,看着身边安静坐着的寂暝,心里那点“被压迫”的怨气,好像不知不觉,被这凡俗的烟火气和身边这只霸道又……有点温柔的猫,给冲淡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行吧,习惯就习惯吧,反正……也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