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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州的天气渐渐湿热起来,蝉鸣初起,预示着漫长的夏季即将来临。州衙通判值房内,却仿佛与外界隔绝,弥漫着一股陈年纸墨与灰尘混合的沉闷气息。

王子岳已在此连续伏案多日。自那日书院夜宴与碧荷后院偶遇后,他心中虽起了波澜,但很快便将这份难以言喻的情愫强行压下,将全部精力投入到通判的本职工作——核查州衙账目之上。他深知,邕州初定,百废待兴,财政乃是命脉,绝不容有失。更何况,崔?推行新政,开支浩大,若账目不清,极易滋生贪腐,毁掉来之不易的局面。

值房一角,堆积如山的卷宗几乎将他淹没。这些是近三年来邕州府库所有的收支账册、税赋记录、军饷调拨文书,纸张泛黄,墨迹深浅不一,记录着这座边陲州郡过往的艰难岁月。王子岳秉烛夜读,目光如炬,逐页逐行地仔细审阅,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他为人刚直,对数字极其敏感,更兼有一股不查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的执拗劲头。

连日查阅,果然让他发现了诸多蹊跷。许多账目看似平顺,细究之下却漏洞百出。或是有账无实,虚列开支;或是款项往来模糊,去向不明;更有甚者,不同年份的账册之间,同一项目的数额竟有出入。而所有这些异常账目之中,牵扯最深、往来数额最为巨大的,无一例外,都指向了一个名号——“安宁号”。

这“安宁号”,账面上登记为一家经营盐铁、布匹、药材等大宗货物的商行,总部设于桂林府,在邕州设有分号。州衙许多采买、转运事宜,皆通过此商号进行。表面上看,这似乎是官商合作的常态。但王子岳敏锐地察觉到,这“安宁号”与州衙,尤其是与军需供应之间的资金往来,频率之高、数额之巨,已远超寻常商贸范畴,且许多款项的拨付与核销,手续简陋,疑点重重。

更让他心生警惕的是,他调取了近期的商贩税目进行比对,发现“安宁号”在邕州缴纳的税额,与其庞大的交易额完全不成比例。而进一步追查这些“安宁号”收取州衙银钱时所使用的票据,他震惊地发现,其中大量银票,竟是由邕州驻泊禁军的军库直接兑出的!

军库银两,乃朝廷拨付用于养兵备战的专款,岂能轻易流入商贾之手?即便真是用于采购军需,也应有严格的审批、验收、核销流程,岂能如此混乱?这“安宁号”与军府之间,究竟藏着怎样的猫腻?

次日清晨,州衙二堂。崔?刚处理完几件紧急公务,正与孙伯谦商议春耕水利之事。王子岳手持几卷厚厚的账册,面色冷峻地大步走了进来。

“崔大人。”王子岳拱手一礼,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下官近日核查府库旧账,发现诸多疑点。其中,尤以商号‘安宁号’与州衙,特别是与军需供应之间的款项往来,混乱不清,漏洞百出。”他将账册摊开在崔?面前,指出几处关键问题,“大人请看,去岁秋,采购冬衣一项,账目记载支付‘安宁号’白银五千两,然验收单据缺失,且同期市场冬衣均价,远低于此数额。再有,今春修缮营房,亦是通过‘安宁号’采买木料砖石,款项由禁军军库直接划拨,然工程进度与款项支付严重不符,其中恐有虚报冒领之嫌!”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崔?,语气加重:“最令人不解的是,下官查证,‘安宁号’收取州衙银两,多用军库兑出的银票!崔大人,军饷乃国之重器,岂容与商贾如此不清不楚?此号与军府暗通款曲,大人身为一州之主,可知晓其中内情?”

崔?听着王子岳的陈述,面色平静,心中却是一沉。他自然知道“安宁号”的存在,也清楚其中必然有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这“安宁号”背景复杂,与前任知州石保衡、乃至更上层的某些势力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邕州官场积弊的一个缩影。他上任后,碍于局势未稳,牵涉甚广,一直未敢轻易触动,本想待根基稳固后再行整顿。没想到,王子岳甫一上任,便以如此凌厉的姿态,直指要害!

他沉吟片刻,方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安抚与无奈:“子岳,你所言之事,我亦有所耳闻。然邕州地处南疆,货殖不丰,银钱短缺,许多事务,尤其是军需补给,若完全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往往缓不济急。故以往确有借助大商号之力,以商补军之惯例。‘安宁号’在岭南经营多年,渠道通达,与州衙合作,亦是无奈之举。”他试图将此事解释为一种地方性的权宜之计。

王子岳闻言,非但没有释然,眉头反而锁得更紧,冷声道:“大人!以商补军,若账目清晰,流程规范,本无不可。然眼下账目混乱,银钱流向成谜,难保没有中饱私囊、假公济私之弊!若纵容此等行径,则法度荡然,吏治何存?今日可挪用军饷,明日便可克扣民脂!此风绝不可长!”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股凛然正气,让一旁的孙伯谦都暗自捏了把汗。

崔?看着王子岳那副寸步不让的刚直模样,心中又是欣赏,又是头疼。欣赏其清廉自守、铁面无私;头疼其过于较真,不通权变。他苦笑道:“子岳,你的心思我明白。然此地非比京师,规矩方圆,皆需因地制宜。若凡事皆照死板律条,寸步不让,只怕尚未肃清贪腐,先已弄得人心惶惶,胥吏离心,政务瘫痪,届时受损的,还是邕州的百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啊。”

“法度不立,何以安人心?规矩不严,何以治天下?”王子岳毫不退让,目光如炬,直视崔?,“若因惧怕动荡而姑息养奸,则积弊愈深,终成大患!下官既为通判,职在监察,见此情状,绝不能坐视不理!请大人明示,对此‘安宁号’之账目,是否准许下官一查到底?”

二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崔?与王子岳对视着,一个试图维持大局稳定,一个坚持律法尊严,两种理念激烈碰撞。尽管目标或许一致,但手段与节奏的差异,使得这两位本可成为盟友的官员,心中第一次产生了清晰的嫌隙。

崔?沉默良久,终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罢了,你要查,便去查吧。只是……务必谨慎,掌握实证,切勿打草惊蛇,引发不必要的动荡。”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支持王子岳,尽管预感到这将掀起巨大的风波。因为他内心深处,何尝不想铲除这些蛀虫?只是他需要考虑的层面更多,更复杂。

王子岳得到首肯,肃然拱手:“下官遵命!定当依法依规,查个水落石出!”说罢,抱起账册,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

崔?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对孙伯谦叹道:“王子岳此人,心如明镜,骨似寒铁,堪为直臣典范。只是……刚则易折。这邕州的水,比他想得要深得多啊。”言语之中,既有敬佩,也有一丝深深的忧虑。

王子岳的查账行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州衙内外传开,尤其是与“安宁号”有牵连的胥吏豪强,更是人心惶惶。

五日后的一个深夜,子时刚过,万籁俱寂。突然,邕州城北禁军军械库方向,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夜空!急促的锣声、呼喊声、兵甲碰撞声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走水了!军库走水了!”

“快救火!”

崔?被亲随从睡梦中唤醒,闻讯大惊,立刻披衣起身,带着孙伯谦、周安等人火速赶往现场。王子岳亦被惊动,紧随其后。

赶到军库时,只见烈焰熊熊,吞噬着库房,兵士们正奋力取水扑救,场面混乱不堪。禁军指挥使李天瑞早已到场,一身戎装,脸色铁青,正暴跳如雷地指挥救火,呵斥着手下。

大火直至天明时分才被彻底扑灭。经清点,库内存放的大量刀枪、弓弩、甲胄以及部分军粮被焚毁,损失惨重。

李天瑞怒气冲冲,不等崔?开口,便抢先发难,他指着仍在冒烟的废墟,对崔?厉声道:“崔知州!这军械库乃邕州防务根本,一向由州衙协防!如今莫名起火,焚毁如此多重器,你身为知州,总管军政,管理如此不善,该当何罪?!若非尔等疏于防范,岂容宵小之辈如此猖獗?!”他话语尖锐,直接将责任扣在了崔?头上,甚至暗示是崔?治理不力导致奸细纵火。

周围救火的兵士和闻讯赶来的部分官员,闻言皆窃窃私语,目光复杂地看向崔?。

崔?面对李天瑞的指责,面色沉静如水,并未立刻反驳。他仔细察看着火灾现场,目光扫过焦黑的梁柱、散落的灰烬以及救火人员留下的杂乱脚印。

这时,王子岳却蹲下身,在库房后方一处较为僻静的墙角废墟中,仔细翻检起来。忽然,他的手指触到了一小片未被完全烧毁的硬物,捡起一看,竟是一截烧得焦黑、但依稀可辨形状的竹签!竹签一端,似乎还刻着模糊的字迹。他小心地拂去灰烬,借着晨曦微光,勉强认出那是两个字——“安宁”!

王子岳心中巨震!立刻将此物呈给崔?。

崔?接过竹签,仔细端详,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无比!这分明是有人故意纵火,并留下此物,意图嫁祸给与“安宁号”相关之人!或者说,是想将火引到正在调查“安宁号”的他崔?身上!其心可诛!

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面色铁青的李天瑞,以及周围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王子岳手中那截竹签上。他并未立刻声张,而是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火能焚银,能毁甲,却焚不毁人心,烧不化真相。此事起于何人,目的何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凛然之气。

随即,他不再理会李天瑞,直接下令:“孙伯谦,周安!立刻带人封锁现场,仔细勘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许放过!特别是库房四周,查看有无暗道、可疑足迹!”他敏锐地感觉到,这场大火绝非意外。

暗查真相,各怀鬼胎

接下来的两天,邕州城气氛紧张。崔?一面安抚军民,稳定局势,一面命孙伯谦暗中彻查。王子岳也利用通判之权,独立调查。

调查结果逐渐浮出水面。孙伯谦果然在军库后方发现了一条极其隐蔽的、通往附近码头的废弃暗道,暗道入口有近期开启的痕迹。而在暗道出口附近的泥地上,发现了几枚清晰的脚印和车辙印,并非军中所用制式。更关键的是,在码头一处草丛中,找到了一枚遗落的、刻有“黎”字的腰牌!虽然无法直接证明是黎家之物,但结合“安宁号”竹签,嫌疑无疑指向了与“安宁号”关系密切的本地豪族黎家!

而王子岳那边,则查出火灾发生前三日,曾有一批本应入库的新粮,被李天瑞以“临时换防,就近补给”为由,批示转运至城外某处临时仓廒,而负责承运的,正是“安宁号”!这批粮食的转运记录含糊不清,与火灾时间点如此接近,不能不让人怀疑是调虎离山,或者本身就是纵火计划的一部分。

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结论:这是一场有针对性的、精心策划的纵火案,目的可能是销毁军库中某些不可告人的证据,或者干脆就是为了制造事端,嫁祸崔?,打击他的威信!而幕后黑手,极有可能与李天瑞、以及本地豪族黎家有关!他们很可能利用了王子岳查账带来的压力,趁机发难!

火灾后第三日,崔?升堂,召集州衙主要官员及李天瑞,商议善后与追查之事。堂外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军民,议论纷纷,气氛凝重。

李天瑞依旧气势汹汹,率先发言,将矛头直指崔?:“崔知州!军库被焚,乃邕州重大损失!此事你必须给禁军、给朝廷一个交代!若非州衙协防不力,巡夜松懈,岂容奸人得逞?本将怀疑,是有内鬼勾结外贼,意图破坏邕州防务!”

崔?端坐堂上,神色从容,并未动怒,反问道:“李将军所言不无道理。然则,将军身为禁军指挥使,专司城防与军备,这军械库乃禁军直辖重地,其日常守卫、巡更查夜,皆由禁军负责。如今库房被焚,将军不先自省其责,反倒一味指责州衙,这是何道理?莫非将军认为,州衙文官,还应越俎代庖,去替禁军看守营门不成?”他语气平和,却字字诛心,将责任反推了回去。

李天瑞被噎得一滞,脸色涨红,强辩道:“休要狡辩!州衙亦有协防之责……”

就在这时,王子岳站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件证物:那截烧焦的“安宁号”竹签,暗道口取得的脚印拓片,以及那枚“黎”字腰牌。他将托盘呈上公案,面向众人,声音冷冽如冰:“李将军,崔大人,诸位同僚。下官奉命核查火场,发现数处疑点。其一,库房后方发现隐秘暗道,可通码头,显非一日之功;其二,火场遗留此物,”他指向那竹签,“刻有‘安宁’字样;其三,火灾前三日,曾有大宗军粮经‘安宁号’之手转运出库,记录存疑。”

他目光转向李天瑞,语气锐利:“李将军,您掌军需调配,请问对此‘安宁号’参与军粮转运一事,是否知情?对此竹签出现在火场,又作何解释?”

堂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天瑞身上!

李天瑞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万万没想到王子岳竟能查到如此细节!他强自镇定,冷哼一声:“王子岳!你休要血口喷人!‘安宁号’乃合法商号,参与军需转运乃常事,有何可疑?至于这竹签,商贾之物,随处可见,怎能作为凭证?分明是有人栽赃陷害!办案需讲实证,岂能凭此臆测?”

“是否是栽赃陷害,尚需深入调查。”王子岳毫不退缩,“然则,诸多巧合汇聚一处,便不再是巧合。下官恳请崔大人,彻查‘安宁号’所有与军府往来账目,并严查火灾前后所有相关人员行踪!”

堂下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李天瑞面色铁青,握紧了拳头。

崔?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七八分。他缓缓拿起那枚竹签,目光扫过李天瑞,又扫过堂下神色各异的官员,最后定格在王子岳身上,语气沉稳而有力:“子岳所言,不无道理。然此事关系重大,牵涉甚广,不可不察,亦不可不慎。凭证在天,不在言;是非曲直,终有水落石出之日。在未得确凿证据之前,妄加揣测,徒乱人心。”

他顿了顿,宣布道:“军库失火一案,由本州亲自主持,王子岳通判协理,继续深入调查。在真相大白之前,任何人均不得妄议,更不得借此生事,扰乱邕州安定!至于善后事宜,由孙通判即刻统筹,清点损失,拟章上报朝廷,并着手重建军库。李将军,”他看向李天瑞,“禁军需加强戒备,协助调查,并确保此类事件不再发生。此事,暂且到此为止。”

崔?此举,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实则暂时压下了李天瑞的攻势,为深入调查赢得了时间,也避免了事态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失控。他深知,对手既然敢放火,必然留有后手,贸然撕破脸,只会让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会后,崔?独留王子岳,在二堂后书房密谈。

崔?看着王子岳依旧愤懑不平的神情,叹了口气,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子岳,今日堂上,委屈你了。”

王子岳接过茶,并未饮用,沉声道:“下官不觉得委屈,只觉愤慨!证据已然指向李天瑞与那‘安宁号’,大人为何不当场拿下审问?岂非纵虎归山?”

崔?摇头苦笑:“子岳,你性子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此乃优点,亦是缺点。你想过没有,李天瑞为何敢如此嚣张?他背后站着谁?那‘安宁号’盘根错节,又与本地豪族勾连,岂是轻易能动得了的?我们手中证据,看似指向明确,实则皆为间接旁证,李天瑞完全可以推脱干净。若此时强行拿人,非但难以定罪,反而会打草惊蛇,逼得他们狗急跳墙,甚至反咬一口,届时我们更被动。律不可乱,亦不可急。若太直,易折。此事需从长计议,耐心等待更确凿的证据,或者……等待他们自己露出更大的马脚。”

王子岳眉头紧锁:“难道就任由他们逍遥法外?那黎氏掌管邕州半数民生命脉,便可无法无天?”

“非是任由,而是策略。”崔?目光深邃,“扳倒大树,需先断其根须,剪其枝叶,待其孤立无援,再伐其主干,方能事半功倍。贸然撼动主干,反受其害。子岳,你要记住,在这南疆之地,有时……退一步,是为了进两步。”

王子岳沉默良久,虽然心中仍不认同这种“妥协”,但也明白崔?的顾虑有其道理。他最终闷声道:“下官……明白了。但调查绝不会停止。”

崔?欣慰地点点头:“好!暗中调查,交由你,我放心。但务必小心,注意自身安全。”

是夜,崔?心绪难平,深知不能坐以待毙。他换上一身便服,披了件深色斗篷,只带周安等两名绝对心腹,悄然出府,夜访城西禁军驻地。他借口巡查火灾后军营防务,实则是想亲自探查禁军内部的真实情况,尤其是李天瑞的动向。

军营守卫见是知州深夜到访,不敢怠慢,连忙通报。李天瑞显然未料到崔?会此时前来,匆忙出迎,脸上带着戒备之色。

崔?不动声色,在李天瑞陪同下巡视营区,询问军士,察看粮草储备。在一处偏僻的营房外,他偶遇一名头发花白、面容黧黑的老卒,正在独自擦拭兵器。崔?停下脚步,与之闲聊了几句,关心其饮食起居。

那老卒见知州大人如此平易近人,受宠若惊,话也多了起来。他压低声音,含糊地提到:“……将军近来忙得很呐,时常深夜调兵,说是加强什么……特殊防务,粮饷册子都另造了一份,俺们也搞不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崔?心中剧震!深夜调兵?另造粮饷册?这绝非正常防务所需!李天瑞到底在暗中谋划什么?这分明是拥兵自重、甚至可能图谋不轨的迹象!联想起夏竦对自己的猜忌,崔?瞬间明白,这很可能是一场针对自己的政治试探,甚至是陷害的前奏!李天瑞是想抓住自己“管理不善”导致军库被焚的把柄,进而诬陷自己心存“南疆异志”!

回到州衙,已是后半夜。崔?毫无睡意,独坐书房,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凝重而坚毅的面容。局势之险恶,已远超他的想象。对手不仅在经济上捣乱,更在军事上布局,甚至可能上升至政治陷害的高度!

他深知,此时若强硬对抗,正中对方下怀,只会让夏竦一党找到借口,给自己扣上“跋扈”、“异动”的帽子。唯有以退为进,方能化解危机。

他取出一份空白的奏折,沉吟良久,亲自研墨,挥毫疾书。奏折中,他并未提及军库失火的具体细节和李天瑞的嫌疑,反而以“臣闻谣言四起,恐扰圣听”为由,主动向朝廷详细禀报了邕州近况:强调邕江军编练有序,边境安宁,民生渐复,吏治正在整顿之中。他特别说明,禁军指挥使李天瑞到任后,恪尽职守,与州衙配合良好,共同维护南疆稳定。最后,他恳请朝廷放心,自己定当竭尽全力,安抚地方,绝无异心。

这封奏折,看似例行公事,实则是崔?的精妙棋局。主动汇报,以示坦荡;褒奖李天瑞,以麻痹对手;强调稳定,以消除朝廷疑虑。这是以退为守的高明策略。

同时,他命绝对可靠的亲随周安,将王子岳所查出的关于“安宁号”与军库往来的关键账目副本,秘密誊抄了一份,连同他的一封亲笔信,以最高机密的方式,火速送往汴京,交予他的至交好友、如今在工部任职的陶承良。信中,他并未过多诉苦,只简单说明了邕州局势复杂,自己遭人构陷,此账目或可在他遭遇不测时,作为证明其清白的凭证。

他并非怕死,而是怕死得不明不白,怕自己一腔心血付诸东流,怕邕州百姓再陷水火!他必须留下后手,以防万一。

军库失火风波尚未完全平息,那个神秘的商人濮宗,再次出现在了州衙。这一次,他并非私下拜访,而是在一次州衙召集士绅商议重建事宜的公开场合,当着众多官员和乡绅的面,向崔?提出,愿意“捐献”白银三万两,用于弥补军库损失,资助邕州防务。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三万两白银,绝非小数目!许多官员和士绅的目光都热切起来,若能得此巨款,重建军库、安抚军心无疑会顺利很多。

然而,崔?却毫不犹豫地当场拒绝了。他站起身,面向众人,神色肃穆,声音清晰而坚定:“濮公子慷慨解囊,本官心领。然朝廷军饷,自有法度规制,来源、用途,皆需明明白白,登记在册,接受核查。私相授受,虽出于好意,然恐坏朝廷规制,开不良先例。此银,州衙绝不能受。”

濮宗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文尔雅的笑意,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芒,他轻摇折扇,淡淡道:“崔大人太过拘泥于成法了。如今军库新毁,急需用钱,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乱世之中,若事事皆循旧例,只怕……理想难以维系啊。”话语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崔?迎着他的目光,毫无惧色,朗声道:“濮公子此言差矣!正因身处边陲,情势复杂,才更需谨守法度,以正视听!乱世更需理想,方能为人心立一锚定,不致迷失方向!若为一时之便而毁长久之基,才是真正因小失大!”他话语铿锵,正气凛然,令在场许多有识之士暗自点头。

随后,崔?做出一个更令人意外的决定。他下令,将濮宗意图捐献的三万两白银,以及州衙计划用于重建的公帑,一并张榜公示于市井通衢之处,详细列明来源、数目、计划用途,接受全城百姓监督。并立碑为记,以示公开透明。

此举一出,邕州百姓争相传颂!“崔青天”、“崔明镜”的美名不胫而走。人们对比之前石保衡的贪腐,更觉崔?清廉如水,光明磊落。民心,在不知不觉中,更加倾向于这位年轻而知行的知州。

李天瑞听闻此事,恨得咬牙切齿,暗中向汴京的夏竦密报:“崔?拒巨贿,收民心,其志非小,恐有养寇自重、图谋不轨之嫌!”试图进一步煽风点火。

而王子岳,在目睹了崔?拒贿公示、百姓拥戴的场景后,尤其是看到其后几日,竟有普通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带着家中多余的粮食、物料,前往军库废墟帮忙清理、重建时,他冰冷的心,第一次被深深触动了。

他独自站在远处,望着那些忙碌而朴实的百姓身影,心中豁然开朗。他忽然明白,崔?所说的“水至清则无鱼”,并非是要同流合污,而是指治国安邦,不能仅靠冰冷的律法条框,更需要赢得人心向背!真正的清廉,不仅在于自身一尘不染,更在于能以一种更智慧、更坚韧的方式,引导人心向善,凝聚力量,对抗黑暗!律法为骨,人心为血,二者缺一不可。

看着崔?在重重压力下,依旧从容不迫,以柔克刚,既守住了原则,又赢得了民心,王子岳心中对这位年轻上官的观感,悄然发生了转变。那份最初的嫌隙,被一种更深的敬佩与理解所取代。他意识到,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而崔?,或许正是他在这条路上,一位值得追随的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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