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漆黑,只有主脑外壳上那道朱砂叉在月光下泛着暗红。
沈微澜靠着高台,指尖还残留着血痕。她没动,耳朵听着外头。
谢云峥弓在手,弦已断了一根,换成了短刃横在膝前。
“他们走了。”冬珞低声道,手指掐在地图边缘,“可气机没散。”
春棠缩在案后,手里攥着铜钉,声音发紧:“会不会……是去搬救兵了?”
“不是搬救兵。”沈微澜开口,嗓音压得极低,“是头目亲自来了。”
话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轰——!
东墙炸开一道裂口,碎石飞溅。三道黑影跃入,落地无声,手持短戟,戟身刻着蛇纹。他们动作一致,整齐划一。
谢云峥抬手就是一刀刃掷出,直取中间那人咽喉。
那人头一偏,刀擦颈而过,血线浮现。他却没反应,反手一扫,黑雾从戟尖喷涌而出。
“退!”沈微澜猛拍地面,袖中滑出一张山水画轴,指尖划过画心,轻喝:“起!”
画纸无风自扬,一道淡青光幕自地底升起,拦在众人面前。黑雾撞上屏障,发出滋滋声响,伴随烧焦气味。
夏蝉从柱后闪出,软剑出鞘,一剑挑向左侧黑袍人手腕。对方格挡,金属相击,火星四溅。她只觉虎口一麻,急忙收力后撤。
“不对劲,”她喘了口气,“他们不躲,也不痛。”
秋蘅蹲在角落,正给陈匠人扎针。那人满脸青斑,牙关紧咬,已经昏死过去。
“是蚀魂瘴。”秋蘅抬头,脸色发白,“用活人炼的毒气,沾了就会神志混乱,最后自己撕开喉咙。”
春棠立刻抓起药包,撕开分给每人一撮粉末:“含住,别咽。”
沈微澜盯着那三名黑袍人,忽然道:“他们不是来抢东西的。”
谢云峥冷笑:“那是来送死的?”
“是来拖时间。”她目光转向墙外,“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话音未落,一股热风扑面而来。
一个身影踏着瓦砾走进来,披着深灰长袍,脸上覆着半张青铜面具。双眼赤红,像是熬了三天三夜没睡。
他站在主脑前三步远,没动,只是缓缓抬起手。
“你们。”声音十分沙哑,“竟敢骗我。”
沈微澜站直了身子:“你偷的是假图,读的是死路。现在你的‘镜心引’里,全是蚀灵序列,它正在吃你的脑子。”
那人喉咙里滚出一声笑:“所以呢?我就不能拉着你们一起疯?”
他掌心朝下,猛然拍向主脑外壳。
砰——!
整座厅堂剧烈晃动。玉简内部嗡鸣大作,休眠结界震荡不止,裂缝在表面蔓延。
沈微澜冲上前,一把按住主脑,指尖割破,鲜血顺着符文纹路流下,迅速凝成一道封印。
“撑住……再撑一下……”她咬牙,额头沁汗。
谢云峥冲到她身边,一手扶住摇晃的高台:“还能稳多久?”
“不知道。”她喘了口气,“但只要它不醒,我们就还有命。”
她强忍着疼痛,咬紧牙关道:“我还能打。”
春棠翻着账本,手抖得厉害:“备用香还有两柱,石灰剩半袋,火油……只剩一碗了。”
秋蘅拔掉最后一根银针,低声说:“陈匠人暂时没事,但他不能再进这厅了。”
冬珞一直没说话,此刻突然抬头:“他要强解。”
所有人一怔。
她盯着那头目:“他在用自己的神识硬冲‘镜心引’,想把假资料强行转为真用。但这会让他彻底失控。”
沈微澜眯眼:“那就让他疯。”
“可我们也扛不住。”谢云峥沉声,“刚才那一掌,结界裂了三层。”
“那就补。”她松开手,封印暂时稳定,“春棠,把剩下的安神香全点上,绕厅四角摆成菱形阵。”
“是。”
“夏蝉,守西北角,有人靠近就斩。”
“明白。”
“秋蘅,准备驱瘴汤,一旦有人中毒立刻灌。”
“好。”
“冬珞,你盯他。”沈微澜看着那头目,“他什么时候开始抽搐,什么时候吐血,都告诉我。”
冬珞点头。
那头目站在原地,双手贴在主脑两侧,额角青筋暴起,鼻孔渗出血丝。他的呼吸越来越急,身体微微颤抖。
突然,他仰头嘶吼一声,双臂暴涨,黑气从七窍涌出,缠上主脑。
结界再次震动。
咔嚓——
一道新裂痕爬过玉简表面。
“不行了!”春棠惊叫,“灵气逆流,香阵要崩了!”
沈微澜抽出腰间小刀,划破另一只手的手掌,狠狠拍在主脑上。
血符亮起,结界勉强撑住。
“谢云峥!”她喊。
“在。”
“等他最疯的时候,射他右肩胛骨下面那个凹陷处。那里是控术枢纽。”
“记住了。”
夏蝉咬牙站起来,剑尖点地:“我拖住那三个傀儡。”
话未完,她已冲出。
剑光如萤,一闪即至。她一剑削向中间黑袍人脖颈,对方举戟格挡,却被她借力腾空,一脚踹向右侧那人胸口。
那人倒退两步,黑雾扩散更快。
秋蘅迅速洒出药粉,白烟升起,与黑雾相撞,发出嗤嗤声。
“有效!”她喊,“再加一剂!”
春棠递过药包,自己则点燃最后一炷香,插进东北角的铜炉。
冬珞盯着那头目,忽然道:“他左手开始抖了。”
沈微澜眼睛一亮:“快了。”
谢云峥搭上最后一支箭,弓拉满。
那头目忽然睁开眼,瞳孔已成浑浊血色。他咧嘴一笑,嘴里全是血沫。
“你们……以为赢了?”
他猛地抽出右手,掌心抓着一团跳动的黑光——竟是从主脑里硬生生抠出来的灵核碎片。
“我毁了它,大家一起死!”
沈微澜脸色骤变:“拦住他!”
夏蝉回身疾冲,却被一名黑袍人拦腰撞开,重重摔在地上。
谢云峥松弦。
箭破风而至,正中其右肩下方。
那人闷哼一声,手臂一软,黑光脱手。
沈微澜扑上去,一把将灵核碎片按回主脑缺口。
血符再度亮起,结界瞬间修复。
那人跪倒在地,浑身抽搐,嘴里不断溢出黑血。
他抬起头,看向沈微澜,声音断续:“你……不怕吗?”
“怕。”她站直身子,擦去脸上血污,“但我更不怕你。”
那人又笑了,笑声越来越低,最后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三名黑袍人同时僵住,随后轰然倒地,化作三具干瘪尸体。
厅内终于安静。
春棠瘫坐在地:“结束了?”
沈微澜摇头:“这只是第一波。”
谢云峥捡起断弓,看了看外面:“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秋蘅收拾药箱:“陈匠人得马上转移。”
冬珞盯着地图:“西北方向有新气机在靠近,比刚才更强。”
夏蝉扶着墙站起来:“这次来的是什么?”
沈微澜走到主脑前,伸手抚过那道朱砂叉。
“是更大的谎言。”她低声说,“也是最后的赌局。”
谢云峥看着她:“你还打算设局?”
“当然。”她回头,嘴角微扬,“但他们不会再信一次了。”
“那怎么办?”
她望向门外渐亮的天色,声音很轻:
“那就让他们亲眼看见——真相,是怎么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