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诸事安排妥当,沈微澜身披素色大氅,怀揣着柳家通敌的证据,决定进宫面圣。
沈微澜立于宫门前,手捧一封封叠得方正的密信。朝霞映在她眉间,却掩不住那一抹冷意。
谢云峥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沉默如旧。只是袖中紧握着那张染血婚书,指尖微微泛白。
殿前鼓声三响,礼官高唱:“沈夫人觐见——”
她迈步而入,步伐稳健,不疾不徐。百官侧目,有低声议论,也有目光落在她手中卷宗上,神色各异。
御座之上,天子垂眸,声音沉稳:“沈夫人此来,所为何事?”
沈微澜躬身行礼,语调清朗:“臣女携柳家通敌证据,恳请圣裁。”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柳家早已覆灭,何来通敌之说?”有老臣出列,皱眉质问,“若无确凿证据,岂非污蔑先贤?”
沈微澜不动声色,从怀中取出一份黄纸,展开于案几之上:“此乃柳家与北狄往来的密信副本,墨迹未褪,字句可辨。”
她抬手指向其中一行小字:“‘三月十五,夜半三更,皇陵东侧山道接应’,此地正是谢家祖辈守陵之地。”
群臣骚动,有人惊呼:“谢家世代忠良,怎会与此等奸贼勾结?”
沈微澜冷笑一声:“诸位莫急下定论。谢家确实不曾通敌,反而是为护江山社稷,甘愿背负污名。”
她取出另一份账册,翻至某页:“侯府历年修缮皇陵之资,皆由朝廷拨款。但细查账目,其中三成银两流向不明。这并非贪墨,而是谢家以假账掩盖真迹,实则用于暗中修筑防御工事,以防外敌潜入。”
她语气渐冷:“当年谢太祖曾留遗训:‘国难当头,宁负清名,不负江山’。谢家子弟,世世代代谨记此训。”
天子听得入神,沉吟片刻,缓缓点头:“此事……朕记得父皇提及过一二。”
老臣们面面相觑,再无人出言质疑。
沈微澜将最后一份证据呈上:“此乃柳若蘅亲笔所写《破阵图》,其中藏有通往北狄的密道路线。臣女已命人实地勘察,确认其真实性。”
她话音刚落,冬珞便上前呈上画卷。展开时,墨香四溢,画中山川连绵,线条流畅,竟似一幅寻常山水图。然而,随着药粉撒落,隐藏的墨线浮现,赫然显现出一条蜿蜒曲折的密道。
殿内寂静无声。
“原来如此。”有大臣低声道,“难怪柳家能屡次逃过追查。”
沈微澜收起画卷,拱手道:“臣女不敢妄断,只求陛下明察秋毫,还谢家一个清白。”
天子望着那幅画,良久未语。最终,他轻轻点头:“传旨,彻查此案,若有属实,当重惩柳家余党,并恢复谢家名誉。”
群臣叩首:“陛下圣明!”
沈微澜退后一步,神情平静,仿佛一切早已预料之中。
谢云峥站在殿外,听着里头传来的话音,唇角微动,终究没有说什么。
待沈微澜走出大殿,他才迎上前去,低声问道:“你真要走这条路?”
沈微澜望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此身许国,不负山河。”
她转身离去,风拂过衣袂,带着几分寒意。
殿外石阶上,太后已等候多时。她看着沈微澜,眼中透着几分欣慰:“哀家听闻你有意设立女子监察司?”
沈微澜颔首:“民妇以为,女子亦可理政,若能设司监察百官,或可助朝廷肃清吏治。”
太后微微一笑:“好一个‘女子亦可理政’。哀家支持你。”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哗然。
“女子干政,岂不乱了纲常!”有大臣急声反对。
太后却抬手制止:“沈夫人智谋过人,且心系社稷。若非她,今日柳家余党仍逍遥法外。你们谁敢说,她不配担此重任?”
众人哑口无言。
太后看向沈微澜,目光温和:“监察司之事,便交予你全权筹办。若有需用之人,尽管开口。”
沈微澜深深一拜:“臣女领旨。”
她起身时,指尖掠过袖中金簪,心中忽生一丝疑虑。
午后,她登临观景台,远眺京城风貌。远处山峦起伏,烟云缭绕,宛如一幅泼墨山水。
谢云峥随后而来,站在她身旁,静静望着远方。
沈微澜低头抚簪,轻动机关,熟悉的‘咔哒’一声响起,暗格打开。 一枚金属碎片落入掌心,她将其取出,仔细端详。
忽然,她目光一凝——
暗格底部,竟藏着一张折叠整齐的和离书。
她缓缓展开,只见纸上字迹遒劲有力,竟是谢云峥亲笔所书。然而,原本写着“休书”二字的地方,已被墨水重重涂抹,改成了“永不弃”。
她轻笑一声,将和离书放回原处,低声道:“如今已无须再谈和离。”
谢云峥站在她身后,沉默片刻,终是开口:“若有来日,我愿亲手为你写一封‘永结同心’。”
沈微澜没有回头,只道:“那你得好好活着,别让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