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城内一处廉价客栈最角落的房间,窗户用厚布遮得严严实实。苏嫣然坐在油灯下,脸色苍白如纸,手指紧紧攥着一份刚用几文钱从街头顽童那里换来的、官府印发的简陋告示。告示上模糊地画着一个男子的头像,文字赫然写着:擒获北方细作一名,暂押死牢,候审严办。那画像虽粗糙,但眉眼神态,分明就是陆轻尘!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震得苏嫣然几乎魂飞魄散。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陆轻尘被捕了!关进了吴霸天的死牢!那地方有进无出,十死无生!
恐慌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站起,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怎么办?直接去劫牢?那是送死!吴霸天的将军府和死牢守卫何等森严,她一个弱女子,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是,难道眼睁睁看着陆轻尘死在牢里?
不,不能慌!她猛地停下脚步,用力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陆轻尘拼死引开追兵,不是为了让她现在去送死的。她必须用脑子,而不是凭冲动。
她重新坐回灯下,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她仔细回想宴会上的情景:吴霸天那副好大喜功、狂妄自大的模样;沈万川谄媚讨好却又眼底藏着算计的眼神。这两个人,一个暴戾多疑,一个奸猾贪婪,他们之间所谓的“合作”,根基绝非牢固,而是建立在赤裸裸的利益和互相利用之上。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她的思绪。硬碰硬不行,那就让他们从内部乱起来!只要能让吴霸天对沈万川产生怀疑,哪怕只是一丝裂痕,局面就可能出现转机!
一个计划迅速在她脑中成形。她需要一把火,去点燃吴霸天心中的猜忌之火。
她立刻找出随身携带的、质量粗劣的纸张和一支秃头毛笔。略一思索,她模仿着一种市井流言的语气,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下几行字:
“吴大将军钧鉴:沈万川献鼓是假,借道敛财是真。其人暗通河北张节度,欲借将军之势,行私运之实。更有前番江南三船贡绸,价值巨万,皆被其暗中扣下,未曾献与将军分毫。证据确凿,望将军明察,勿为小人蒙蔽。”
信的内容半真半假,夹杂着听来的传闻和她自己的推断,直指吴霸天最在意的利益和权威。河北张节度是吴霸天的老对头,而“私吞财物”更是触犯了吴霸天的大忌。
写好后,她小心地将信用火漆封好,不署任何名款。第二天清晨,她换上一身最不起眼的粗布衣服,用灰土抹脏了脸,混在早市的人流中。她找到一个在街边乞讨的、眼神机灵的小乞丐,塞给他几个铜板和那封信,低声嘱咐:“想办法把这封信扔进将军府后门,别让人看见是你。”
小乞丐点点头,像泥鳅一样钻进了人群。
苏嫣然躲回藏身之处,心脏怦怦直跳。这步棋极其凶险,如同刀尖跳舞。这封匿名信是一把双刃剑,可能救出陆轻尘,也可能加速他们的灭亡。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并祈祷吴霸天的多疑,胜过他对沈万川“厚礼”的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