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之上,陆轻尘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他时不时扑到崖边,探出身子向下张望,但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和呼啸的山风,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见。白芷坠落后的那片死寂,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白大夫!白大夫!你听得见吗?!”他每隔一会儿就忍不住朝下方嘶吼几声,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绝望和自责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如果他当时坚持不让她下去,如果他检查绳索更仔细一些……
就在他几乎要崩溃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的密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窸窣声!
陆轻尘猛地警觉起来,迅速转身,握紧了手中的砍刀,低喝道:“谁?!”
一个瘦小的、肤色苍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树林的阴影中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是那个之前给他们带路的山民少年!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大叶子包裹的小包,脸上带着紧张和一丝完成任务后的释然。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快步走到陆轻尘面前,将那个叶子包塞进他手里,然后指了指悬崖下方,又指了指来的方向,最后不等陆轻尘反应,便迅速转身,再次消失在密林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陆轻尘愣住了,低头看着手里还带着湿气的叶子包。他心脏狂跳,颤抖着手打开包裹。
里面是几株他从未见过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深绿色草药,还有一些紫色的、像是苔藓的东西。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张折叠的油纸!
他急切地展开油纸,借着微弱的星光,辨认着上面用木炭写就的、略显潦草却清晰可辨的字迹:
“轻尘:我安,崖下遇村落,得救命药引。速将附上药材送回营地,交铁心大哥,按我留方加此紫藓捣敷内服,救天佑!我需留此医治村民换药,事毕即归。白芷。”
每一个字都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陆轻尘心中的黑暗!
白芷还活着!她不仅活着,还找到了一个村落,拿到了救命的药材!她甚至还在想着救赵天佑,想着给他们报信!
巨大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庆幸瞬间冲垮了陆轻尘!他猛地跳了起来,激动得差点喊出声!他紧紧攥着纸条和药材,如同攥着稀世珍宝!
“太好了!太好了!白大夫没事!有药了!天佑兄有救了!”他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辨认了一下方向,将药材和纸条小心翼翼贴身收好,然后像一支离弦的箭,朝着临时营地的方向发足狂奔!他忘了疲惫,忘了恐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快把药送回去!快救赵天佑!
山路崎岖黑暗,他摔了好几跤,手脚都被划破了,但他毫不在意,爬起来继续跑。心中那团几乎熄灭的希望之火,此刻熊熊燃烧!
当他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冲回那片靠近溪流的临时营地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篝火还在燃烧,但火光微弱。铁心正沉默地往火堆里添柴,脸色凝重如铁。墨言依旧守在营地外围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石雕。而赵天佑躺在地上,身上盖着几件衣服,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
看到陆轻尘独自一人、失魂落魄地跑回来,铁心的心猛地一沉,握紧柴火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墨言的目光也锐利地扫了过来。
“轻尘?怎么了?白大夫呢?!”铁心站起身,声音沙哑而急促。
陆轻尘冲到他面前,剧烈地喘息着,一时说不出话,只是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个叶子包和纸条,塞给铁心。
铁心疑惑地接过,迅速展开纸条。墨言也无声地靠近。当看清上面的字迹和内容时,两个历经风浪、素来沉稳的男人,脸上也同时露出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狂喜!
“她还活着!”铁心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猛地抬头看向陆轻尘,“这……这是真的?!哪来的?!”
“是……是那个山民少年送来的!”陆轻尘喘着气,激动地解释,“白大夫掉下去没死!落在了一个平台上!下面有个村子!她找到了药!让我们立刻救人!”
铁心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叶子包。那几株形态特异的草药和紫色的苔藓映入眼帘,散发着浓郁的、带着希望的气息。他虽然不是医师,但也能看出这些药材非同一般。
“快!按白大夫说的做!”铁心当机立断。
他立刻找出白芷之前留下的、应对高热痉厥的药方虽然缺少主药,但辅助药材和用法还在,按照纸条上的指示,将陆轻尘带回来的新鲜草药和那紫色的“紫髓藓”仔细清洗、捣碎、混合……
陆轻尘则小心翼翼地扶起昏迷不醒的赵天佑,用清水一点点润湿他干裂的嘴唇,试图喂他喝下一点水,维持他微弱的生机。“天佑兄,坚持住!有药了!白大夫找到药了!你会好起来的!”他不停地低声说着,既是鼓励赵天佑,也是安慰自己。
铁心将捣好的、散发着奇异药香的深紫色药糊仔细地敷在赵天佑胸口和额头的穴位上,又将一部分药汁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喂进他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三人围在赵天佑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希望有了,但药效如何?能不能起死回生?谁也不知道。
时间一点点流逝。天色大亮,又逐渐西斜。
赵天佑依旧昏迷不醒,呼吸时断时续,微弱得让人心焦。那可怕的灰败色没有从他脸上褪去,敷药的地方也没有立刻出现惊人的变化。
第一天,在焦灼的等待中过去。
第二天,赵天佑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一点点,不再那么急促吓人,但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敷药的皮肤下,隐约透出一点极淡的红晕,不知是好是坏。
第三天,他的额头似乎没有那么烫了,但身体开始微微出汗,那汗水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酸腐气味。他的嘴唇偶尔会蠕动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听不清的呓语。
这三天,每一刻都是煎熬。希望就在眼前,却又悬于一线,迟迟不肯落下确定的答案。铁心沉默地守在一旁,不时检查赵天佑的状况,重新敷药。陆轻尘坐立难安,无数次跑到高处张望,期盼能看到白芷归来的身影,却一次次失望而归。墨言依旧警惕,但目光也更多地在赵天佑和远处的山路之间徘徊。
他们喂赵天佑喝下最后一点清水和稀薄的米汤,但他的气息,依旧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第三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凄艳的橘红色。赵天佑的呼吸突然变得极其缓慢而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他的脸色白得透明,仿佛生命已经流逝到了尽头。
最担心的事情,似乎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