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边的一条小巷深处,藏着一家小小的铁匠铺。这铺子没有招牌,门口只挂着一块被烟熏黑的铁片。还没走到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叮当、叮当”的敲打声,还有一股热烘烘的风吹出来。
铺子里又热又暗。中间是一个大火炉,炉火烧得正旺,红色的火苗不停向上窜。炉子旁边是一个大水缸,里面泡着一些打好的铁器。
铁心就站在炉子前。他个子很高,肩膀很宽,穿着一件被火星烧出不少小洞的皮围裙。他光着膀子,胳膊上的肌肉一块块鼓起,上面全是汗水,油亮亮的。
他手里握着一把大铁锤。铁锤又沉又结实。他正用力捶打着一块铁胚。那铁胚刚从炉火里夹出来,烧得通红,冒着火星。
铁锤每一次落下,都发出很大的响声。“当!”火星四溅。“当!”铁胚的形状慢慢改变。“当!”铁心的表情很专注,眼睛只盯着手里的铁胚和锤子落下的地方。
炉火旁边,坐着墨言。他穿着简单的粗布短衫,裤子卷到膝盖。他双手握着一个大风箱的木柄,一推一拉,一推一拉,动作很稳,很有力。
风箱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他每拉一次,炉子里的火就猛地旺一下,照亮他沉默的脸。他的脸上也全是汗,汗水顺着下巴滴落,掉在脚下的泥地上,很快就被烤干。
他很瘦,但拉风箱的手臂看得出很有力气。他低着头,眼睛看着炉火,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拉风箱这一件事。他不说话,也发不出声音。
铺子里热得像蒸笼。两个人都汗流浃背,但谁也没有停下。
这时,铺子门口的光线暗了一下。一个人影站在那里,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那是一个男人,穿着普通的棉布长衫,看起来像个普通顾客。他站在门口,有点犹豫,好像被里面的热气吓到了。他探头朝里面看,目光先是被铁心打铁的动作吸引,然后,就落在了默默拉风箱的墨言身上。
墨言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奇怪。他只是机械地拉着风箱,对来人也毫无反应。
那顾客看了墨言好一会儿,眼神里带着好奇和打量。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铁心:“师傅,你这伙计……怎么都不吭声?怪闷的。”
铁心没有抬头。他的锤子正落在关键处。他一下一下地敲着,直到把那块铁胚打出他想要的弯度,才停下来。他夹起铁胚,猛地浸入旁边的水缸里。
“嗤啦——”一声响,一股白汽猛地冒起来,弥漫在铺子里,带着一股铁腥味。
铁心这才转过身,用胳膊抹了一把脸上的汗。他看了一眼门口的顾客,然后又瞥了一眼墨言,语气平淡,好像回答过无数次一样。
“他就是个哑巴。”铁心说着,走到一旁拿起一块旧布擦手,“给我生火的。”
他的话说得很直接,没有多余的解释。墨言好像没听到一样,依旧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拉着他的风箱。“呼哧——呼哧——”
那顾客听了,脸上露出一点恍然大悟的表情,还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多嘴了。他干笑了两声:“哦哦,原来是这样……老师傅手艺真好,这铁打得真结实。”
铁心没接他的话,只是问:“要打什么?”
顾客这才想起正事。他左右看了看巷子,外面没什么人。然后他走进铺子,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用厚油布包着的长条包裹,看起来沉甸甸的。他把包裹放在铁砧旁边的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师傅,我想定制一件东西。”顾客压低了声音,不像刚才那么随意了。
铁心没说话,走过去,解开包裹上的绳子。油布散开,里面露出的不是普通的铁料,而是一块颜色发暗、闪着特殊光泽的金属。这块金属很重,质地看起来非常坚硬。
铁心拿起金属掂了掂,又用手指仔细摸了摸表面,眼神微微有了一点变化。但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这是什么料?”他问。
顾客笑了笑,没直接回答:“您别管什么料,能打就行。”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叠起来的纸。他把纸展开,递给铁心。
那是一张图纸,画得很精细,上面标着尺寸。但那图形的样子很奇怪,不像普通的刀剑,也不像农具。它有着弯曲的弧度,中间厚,边缘薄,还有一些奇怪的凹槽和孔洞。看起来既危险又复杂。
铁心看着图纸,看了很久。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铺子里只有风箱的声音和炉火的噼啪声。
“这东西,”铁心终于开口,声音有点沉,“做什么用的?”
顾客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语气变得有些强硬:“师傅,您只是个打铁的。拿钱干活,不该问的别问。你就说,能不能照图打出来?价钱好商量。”他拍了拍那块沉甸甸的特殊金属,“料子管够。”
铁心抬起头,目光从图纸移到顾客脸上。他的眼神很锐利,像能穿透人心。顾客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移开了目光。
铁心又低头看了看那块奇怪的金属,再看了看那张更奇怪的图纸。
过了一会儿,他把图纸慢慢折好,放在那块金属旁边。
“十天。”铁心说,语气不容商量,“先付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