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夜形神俱灭，其残存的混沌气息与妖力如同无根之萍，在战场上卷起一阵混乱的能量风暴，随后缓缓消散。
战场上出现了刹那的死寂。无论是负隅顽抗的妖庭残部，还是跟随苏玄策攻伐而来的各方势力，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拳所震慑。准圣中期的姬无夜，借混沌之力短暂提升至后期，依旧被苏玄策一拳轰杀，这是何等霸道的实力？
苏玄策悬立虚空，青袍染血，气息渊深如海，刚刚突破至准圣中期的威压尚未完全收敛，如同实质般笼罩四方，令万灵心悸。他目光扫过下方狼藉的战场，残存的妖兵神将在那冰冷的目光下纷纷溃散，斗志全无。
妖庭，这座压在他心头多年的大山，此刻已然崩塌了大半。仇敌伏诛，积郁已久的恶气似乎宣泄了不少，但他的内心却并未感到多少快意，反而有一种更深沉的警惕在蔓延。
姬无夜不过是一枚摆在明面上的棋子，真正的对手，始终隐藏在幕后。
“清理战场，抵抗者，杀无赦。投降者，封禁修为，暂押看管。”苏玄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己方修士的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顿时，喊杀声再起，但已是一面倒的清剿。
叶清歌、苏晚晴、楚凌霜三女汇聚到苏玄策身边。
“玄策，你没事吧？”苏晚晴最为细心，察觉到苏玄策气息虽盛，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连续操控数十具分身进行高强度的准圣级战斗，最后更是吸收分身反馈强行突破，对心神的消耗是巨大的。
“无妨。”苏玄策微微摇头，递给她们一个安心的眼神，“只是有些消耗罢了。”
楚凌霜看着姬无夜湮灭的方向，畅快地舒了口气：“这卑鄙小人，总算死了！真是痛快！”
叶清歌则相对冷静，她美眸扫视着已成废墟的妖庭核心区域，轻声道：“姬无夜虽死，但妖皇尚未现身，还有……那位伪圣元虚子，绝不会坐视我们轻易拿下妖庭。”
话音刚落，一股极其隐晦，却又带着刺骨寒意的气息，如同毒蛇般悄然锁定了苏玄策。
这股气息熟悉又陌生。
苏玄策猛地转头，望向万妖殿侧后方一片扭曲的虚空。那里，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踏步而出。
来人一身素白长裙，身姿窈窕，容颜绝美，却冷若冰霜。她的眼眸不再是记忆中的清澈灵动，而是充斥着一种被极度压抑的疯狂、痛苦和死寂。周身弥漫着凛冽的寒气，所过之处，连空气中飘荡的血腥气都被冻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落下。
白若雪。
苏玄策曾经倾心相爱，最终却因误会和姬无夜的挑拨，转而对他恨之入骨，甚至屡次追杀的前道侣。
三女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挡在苏玄策身前，尽管她们知道这可能徒劳。白若雪的气息，赫然也已达到了准圣初期！而且其法力属性，带着一种诡异的侵蚀性，与正统的妖族功法或人族道法迥异，更像是某种被改造过的混沌分支力量。
“苏玄策”白若雪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样冰冷，不带丝毫感情，“恭喜你，大仇得报。”
苏玄策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他曾对她有过真挚的情感，也曾因她的背叛和追杀而愤怒。但时过境迁，尤其是在了解了部分背后阴谋后，他对白若雪，更多是一种复杂的怜悯。
“若雪，收手吧。”苏玄策叹了口气，“姬无夜已死，当年的真相，你难道还看不清吗？你我都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真相？”白若雪嘴角勾起一抹凄厉而嘲讽的弧度，“真相就是你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害死我师尊！是姬无夜师兄亲眼所见，证据确凿！”
“那是他伪造的！”楚凌霜忍不住喝道，“白若雪，你醒醒吧！姬无夜才是害你师尊的真凶，他就是为了嫁祸苏玄策，独占太子之位！”
“闭嘴！”白若雪猛地看向楚凌霜，眼中寒光暴涨，一股恐怖的冰寒煞气如同潮水般涌向三女，“你们这些后来者，有什么资格评论我和他之间的事！”
苏玄策上前一步，袖袍一挥，一股柔和的混沌气劲将白若雪的煞气化解于无形。他目光沉静地看着白若雪：“我若真害了清虚长老，为何当初不连你一起灭口？又为何在你有数次机会杀我时，我始终未曾对你下过杀手？”
白若雪身躯微不可查地一震。这个问题，在她被仇恨蒙蔽的内心深处，并非没有出现过。但每一次，都被元虚子“善意”的提醒和姬无夜“确凿”的证据压了下去，更被她自己那无法接受“错信”可能性的执念所扭曲。
“巧言令色！”白若雪强行压下心中的动摇，眼神再次被疯狂占据，“今日，我只为师尊报仇！苏玄策，受死！”
“绝对零域·万界冰封！”她双手结印，体内那被混沌之力改造过的极寒法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以她为中心，一片绝对黑暗、连光线和神识都能冻结的极寒领域急速扩张，所过之处，空间被冻结，时间流速都仿佛变得缓慢，无论是建筑残骸还是溃逃的妖兵，瞬间化为晶莹的冰雕，而后崩碎成最细微的冰尘。
这一击的威力，远超寻常准圣初期！“你们退后！”苏玄策低喝一声，将三女推开。他能感觉到，白若雪这一击蕴含的不仅仅是极寒，还有一种腐蚀神魂、冻结法则的诡异力量，与姬无夜引动的混沌之力同源，却更为精纯难缠。
面对这昔日爱侣的搏命一击，苏玄策眼神一凝。他不能退，身后就是叶清歌她们，而且，他需要打破白若雪心中的坚冰。
“混沌熔炉！”苏玄策没有选择硬碰硬的对抗，而是双手虚抱，体内混沌法则轰鸣，在身前演化出一口模糊的、仿佛能熔炼万物的混沌洪炉虚影。炉口对准席卷而来的绝对零域，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气息。
嗤嗤嗤！极寒领域撞入混沌熔炉的范围内，并没有发生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如同冰雪投入炽热的烙铁，发出剧烈的能量消融声。那足以冻结法则的绝对寒气，被混沌之气不断分解、同化、吸收，转化为最本源的天地元气。
混沌，本就是万物之始，亦能归万物于终。包容、分解、转化，这是苏玄策参悟混沌法则后领悟的防御与化解之道。
白若雪瞳孔骤缩，她感觉到自己倾尽全力的法则领域，正在被对方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迅速“消化”。那种力量层次上的压制，让她感到绝望。
“为什么你总是能”白若雪喃喃自语，眼中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深可见骨的痛苦和迷茫取代。她不惜接受元虚子“赐予”的混沌本源改造己身，承受了非人的痛苦，才换来这身准圣修为，本以为足以报仇雪恨，却没想到，与他的差距反而越来越远。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唉”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仿佛自九天之外传来，又似在每个人心底响起。这叹息声带着一种悲天悯人、却又高高在上的意味。
紧接着，一道纯净无比、蕴含着至阳至刚气息的圣洁光柱，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妖庭上空残破的防御阵法，如同天罚之剑，径直朝着正在全力化解白若雪神通的苏玄策头顶落下！
光柱之中，蕴含着精纯的圣人法则！虽然并非圣人本体全力一击，但其中蕴含的力量，足以重创甚至灭杀任何准圣！
“元虚子！”苏玄策心头警兆狂鸣。这伪圣，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而且时机抓得如此刁钻，正是他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又被白若雪牵制住的瞬间！
他想要闪避，但周围的虚空已被那圣洁光柱隐隐锁定，混沌熔炉也在全力运转消化极寒领域，一时间难以回防。
“玄策！”
“小心！”
叶清歌、苏晚晴、楚凌霜三女花容失色，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同时爆发出最强的力量，试图去阻挡那道光柱。叶清歌的春秋笔化作一道浩然长河冲天而起，苏晚晴的玉如意引动残存国运形成守护华盖，楚凌霜的长枪如龙直刺光柱核心！
然而，准圣与圣人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即便这只是元虚子隔空施展的一道神通，也绝非她们所能抵挡。
轰！圣洁光柱轻易击碎了浩然长河，震飞了春秋笔；撞破了国运华盖，苏晚晴手中的玉如意出现裂痕，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楚凌霜的长枪枪芒寸寸断裂，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光柱只是微微一顿，依旧携带着毁灭之势，落向苏玄策！
眼看苏玄策就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圣人一击重创，一道白色的身影，却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猛地冲到了他的上方！
是白若雪！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看到了那熟悉的、属于元虚子的“圣洁”光芒，听到了那声虚伪的叹息。无数被刻意引导、扭曲的记忆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苏玄策刚才的话语，姬无夜临死前的混沌形态，以及元虚子曾经那些“不经意”的暗示……瞬间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
她明白了。自己一直恨错了人，信错了人。师尊的死，自己的痛苦，全都是元虚子和姬无夜为了某种目的而精心设计的骗局！而元虚子此刻出手，不仅要杀苏玄策，恐怕也想顺便抹除自己这个已经失去控制、可能泄露秘密的棋子！
悔恨、愤怒、绝望，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她心中爆发。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本能，她燃烧了自己全部的精血和神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挡在了苏玄策身前。
那曾用来攻击苏玄策的绝对零域，此刻被她逆转，化作一面厚达千丈、凝聚了她毕生修为和生命本源的极致冰盾，迎向了那圣洁光柱。
“不！”苏玄策目眦欲裂，他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咔嚓！
冰盾在圣人一击面前，仅仅支撑了一瞬，便轰然破碎。
圣洁光柱虽然被削弱了大半，但残余的力量依旧狠狠轰击在白若雪身上。
“噗”鲜血如同凄艳的红梅，在她素白的衣裙上绽放。她如同折翼的蝴蝶，从空中无力地坠落，生命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急速黯淡。
那毁灭性的圣人力量在她体内肆虐，摧毁着她的生机。
苏玄策身形一闪，将她接在怀中。入手处一片冰凉，她的身体轻得像是一片羽毛，神魂如同破碎的琉璃，正在快速消散。
白若雪艰难地抬起眼帘，看着苏玄策近在咫尺的脸庞，那双曾经充满仇恨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悔意和一丝释然。
“玄策”她声音微弱，几乎不可闻，“对不起，我错了”
“别说话，我能救你！”苏玄策声音沙哑，疯狂运转混沌法力，试图稳住她溃散的神魂和生机，同时意识沉入系统，寻找可能的方法。分身反哺的生命本源？系统商城的救命丹药？
“没用了”白若雪微微摇头，嘴角努力牵起一个微小的、带着血色的弧度，一如当年他们初遇时的明媚，“元虚子，他在混沌海布局小心”。
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最后的力气，用在了解开腰间一枚不起眼的白色玉佩上，将其塞到苏玄策手中：“这是他给我的信物或许有用”。
手臂无力垂下，眼眸中的最后一点光彩，彻底熄灭。
漫天飘落的冰晶，混合着尚未散去的血雾，轻轻覆盖在她苍白而安详的容颜上。
雪落无痕，香消玉殒。苏玄策紧紧抱着怀中逐渐冰冷的躯体，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微微颤抖的肩膀，以及周身不受控制开始暴走、引动方圆万里空间剧烈震荡的混沌气流，显示着他内心是何等的悲愤与杀意。
叶清歌、苏晚晴、楚凌霜相互搀扶着，看着这一幕，心中亦是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憎恨过，敌对过，但此刻，看着白若雪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悔悟并逝去，她们更多的是一种唏嘘和悲伤。
“元！虚！子！”苏玄策猛地抬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声震九霄！他眼中赤红，杀意几乎凝成实质，直冲那圣洁光柱来源的虚空深处。
那道偷袭的光柱在完成一击后，已缓缓消散。虚空中，只留下一道淡漠而缥缈，充满伪善意味的神念回荡：
“痴儿妄念，劫数难逃。苏玄策，逆天而行，终将自取灭亡。妖庭因果已了，混沌海中，本圣等你前来应劫。”
声音渐渐远去，那道横亘于天的圣影也随之消失。
苏玄策紧紧握着那枚还带着白若雪最后体温的白色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轻轻将白若雪的遗体收入系统空间内一处绝对静止、时间凝固的区域保存起来。
他站起身，周身狂暴的气息缓缓内敛，但眼神却比万载玄冰还要寒冷。
妖庭覆灭，姬无夜伏诛，白若雪悔悟而亡……第六卷的序幕刚刚拉开，真正的敌人，已经迫不及待地露出了獠牙。
混沌海，元虚子，此仇，不共戴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