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十三的警告言犹在耳,贾长安尚未来得及部署更周密的防范,林薇新一轮的反击已如雷霆般降临。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也不再局限于商业打压和舆论抹黑,而是直指“归处”赖以生存的根本。
雷霆手段
周一清晨,正是新一周开始忙碌的时候,几辆贴着不同部门标识的公务车几乎同时停在了“归处”民宿门口。文旅局、市场监督管理局、消防支队、甚至环保部门,组成了一支联合检查组,阵容之庞大,规格之高,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例行检查”。
带队的是文旅局一位面色严肃的副局长,他出示了盖有红头文件的通知,声称接到“多次实名举报”,反映“归处”民宿存在“重大安全隐患”、“违规经营”、“虚假宣传”及“可能存在的税务问题”,要求进行“全面彻底的联合执法检查”。
检查组人员分工明确,态度强硬,径直闯入前台、厨房、客房、电房、仓库等所有区域,翻看记录,检查设备,询问员工,甚至打扰了尚未离店的客人。他们拿着放大镜寻找问题,对消防器材的摆放角度、垃圾分类的细微差错、某份宣传折页上不够精确的用语,都提出了严厉的质疑,并当场开具了询问通知书和限期整改通知书。
一时间,民宿内鸡飞狗跳,正常的运营完全陷入瘫痪。客人们纷纷投来不满和疑惑的目光,员工们则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苏青瓷强压着内心的愤怒和屈辱,尽力配合,试图沟通解释,但对方根本不听,只冷冰冰地强调“按规定办事”。贾长安接到消息匆匆从外面赶回,面对这副场景,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清楚,这就是林薇动用更高层关系的结果,目的就是要用行政手段,从根子上掐死“归处”。
“王局,”贾长安走到那位带队的副局长面前,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归处’一直合法合规经营,欢迎任何基于事实的监督。但如此兴师动众,是否有些小题大做?这些所谓的‘举报’,是否经过核实?”
王副局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贾长安:“贾老板,我们也是依法履职。既然有举报,就要调查清楚,这也是对广大消费者负责嘛。至于是否小题大做,等调查结果出来自然见分晓。请你们务必配合,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检查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开出了一摞整改通知,并要求民宿部分区域“暂停营业,配合进一步调查”。检查组扬长而去,留下满屋狼藉和一片压抑的沉默。
人心向背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原本就因为网络负面舆论有些犹豫的潜在客人,纷纷取消了预订。几个正在洽谈的团体订单也立刻告吹。一些本就持观望态度的供应商打来电话,语气闪烁地表示要“重新评估合作”。
更让人心寒的是,团队内部也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一位负责营销的年轻员工,在巨大的压力下,当天下午就提交了辞职信,声称“不想卷入这种是非”。虽然只是个别现象,但这种苗头让贾长安和苏青瓷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然而,危难时刻,也更能看清人心。
秦望舒第一时间站了出来,她利用自己的学者身份和清誉,主动联系了几家相熟的、有公信力的媒体,客观陈述了“归处”遭遇不合理检查的情况,质疑执法是否存在选择性或过度的问题。她的发声,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官方通报可能带来的负面舆论。
唐乐知红着眼睛,却没有再退缩。她默默地带领着其他员工,按照整改通知的要求,一项项去落实,哪怕那些要求在她看来是如此的吹毛求疵。她用行动表达着对“归处”的不离不弃。
最让贾长安动容的是那些老员工和核心骨干。前台主管、厨师长、客房领班……他们没有一句抱怨,反而主动加班,安抚受惊的客人,整理被翻乱的物品,努力维持着民宿最基本的体面。一位在“归处”工作了多年的保洁阿姨,甚至偷偷找到贾长安,塞给他一个装着几千块钱的信封,操着浓重的关中口音说:“老板,俺知道咱遇上难处了,这点钱不多,你先应应急,俺相信咱‘归处’一定能挺过去!”
看着阿姨粗糙的手和真诚的眼神,贾长安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他紧紧握着那个信封,感觉重若千钧。这不仅仅是钱,这是沉甸甸的信任和托付。
暗夜抉择
夜幕再次降临,经历了白天的狂风骤雨,“归处”显得格外安静,却也格外脆弱。联合检查的余威仍在,暂停营业的通知像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贾长安独自坐在黑暗的办公室里,没有开灯。窗外的西安城灯火璀璨,而“归处”却仿佛被遗弃在光明的角落。他面前放着那个牛皮纸文件袋,还有唐文明偷偷交给他的、记录着林薇如何设局坑害他的一些零碎证据(几张模糊的合影、一段偷偷录下的存在威胁语气的通话录音片段)。
林薇的雷霆手段,是要逼他屈服,或者将他彻底拍死。行政力量的介入,使得单纯的商业竞争变得不对等,也让他之前“亮剑”的威慑效果大打折扣。林薇在用行动告诉他:即使你抓住我的把柄,我也有能力在你公布之前,先让你消失。
妥协吗?交出他掌握的东西,祈求林薇高抬贵手?贾长安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以林薇的性格,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知情者和潜在威胁,妥协只会死得更快。
那么,只剩下一条路——将手中的牌打出去,而且必须打得够狠、够准,要在林薇依靠行政力量将他彻底按死之前,先一步撕破她光鲜的外衣,让她自顾不暇!
但这风险极大。一旦公开,就是彻底的鱼死网破。林薇背后的关系网可能会疯狂反扑,他自己也可能因为信息来源和手段问题惹上麻烦。而且,如何公开?通过什么渠道?才能确保信息有效传播,又不至于被瞬间扑灭?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金十三的加密线路。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
“贾老板?”金十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你那边动静不小啊。”
“十三爷,你都知道了。”贾长安声音沙哑,“她下手了,很重。”
“嗯,看到了。联合执法,好大的阵仗。”金十三顿了顿,“你找我,是决定要动手了?”
“是。”贾长安斩钉截铁,“不能再等了。她这是要我的命。在我死之前,我得让她也不好过。”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金十三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贾老板,你想清楚了?这一步踏出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你现在面对的,可能不只是林薇一个人。”
“我明白。”贾长安深吸一口气,“十三爷,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并且能确保信息最快速度扩散出去的渠道。不是给媒体投稿那种,那种太慢,容易被拦截。”
金十三又沉默了,似乎在权衡利弊。过了足足一分钟,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更低:“有一个办法,但代价很大,而且……你需要提供更有分量的东西。”
“什么意思?”
“光是你手里的那些,还不够劲爆,容易被对方公关掉,或者扭曲成商业诽谤。”金十三解释道,“你需要一个……能瞬间引爆舆论的‘实锤’。比如,一段清晰的录音,一份无法伪造的文件,或者……一个关键证人的出面。”
贾长安的心猛地一跳。关键证人?唐文明?那个胆小如鼠、自身难保的男人?
“我知道这很难。”金十三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但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否则,你那些东西放出去,最多让她灰头土脸一阵,伤不了筋骨,反而会让她更恨你,到时候……”
贾长安握紧了拳头。他知道金十三说的是事实。舆论战需要爆点,需要能瞬间点燃公众情绪的东西。他手中的材料,更多是指向性的疑点,缺乏一击致命的“实锤”。
“我……试试看。”贾长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说服唐文明站出来指证林薇,无异于痴人说梦。但除此之外,他还能从哪里找到更确凿的证据?
“尽快。”金十三提醒道,“你的时间不多了。据我所知,那边已经在准备下一步了,可能是更严厉的处罚,甚至……强制关停。”
通话结束。贾长安靠在椅背上,感到一阵无力感。明明手握对方的把柄,却因为缺乏关键证据而束手束脚,这种憋屈感几乎让他窒息。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林薇那个依旧在缓慢施工的工地。那里的灯光,像一只嘲讽的眼睛。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苏青瓷温柔而坚定的笑容。他不能倒下,为了她,为了“归处”,为了所有信任他的人。
他必须找到那个“实锤”,必须在林薇将他彻底摧毁之前,给予她致命一击。
夜色深沉,西安城墙在月光下蜿蜒如龙,沉默地注视着这座千年古城里,正在上演的又一场不见硝烟,却同样残酷的战争。贾长安知道,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时刻,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