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微信好友申请,像一颗投入古井的深水炸弹,在贾长安看似平静的心湖底下,引发了剧烈的、无声的震荡。他删除了申请,却删不掉那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下月15号,这个日期像一个红色的倒计时,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烁。
接下来的几天,贾长安变得有些沉默。他依旧和秦望舒保持着高效沟通,皮影戏项目的方案越来越完善,甚至联系到了一家对文创项目感兴趣的小型投资公司,约定下周初步接洽。但在这个过程中,他时常会走神,眼神飘向窗外,带着一种秦望舒无法理解的沉重。
苏青瓷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那个雨夜之后,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暖昧似乎凝结成了薄冰,看似透明,却需要小心行走。她依旧为他准备早餐,留灯,但不再主动询问什么。只是在他又一次对着小米粥发呆时,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声音平静无波:“食物凉了,就不好吃了。”
贾长安回过神,对上她清冽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故作镇定的表象,直抵内心的纷乱。他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在想项目的事情。”
苏青瓷没有戳破他的谎言,只是淡淡地说:“凡事过犹不及。弦绷得太紧,容易断。” 这话像是说项目,又像是另有所指。
贾长安低下头,默默喝完了已经微凉的粥。苏青瓷的安静和理解,此刻反而成为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对自己内心的摇摆产生了一丝羞愧。他渴望“归处”的安宁,却又无法摆脱过去的幽灵。
为了缓解这种焦躁,他去了几次“小时光”。唐乐知永远是快乐的源泉。她会叽叽喳喳地跟他分享新到的书籍,顾客的趣事,或者她尝试的新甜品配方失败了的糗事。她的世界简单明亮,像一块没有阴影的净土。贾长安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那种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感受快乐的氛围,能让他暂时忘记烦恼。
“贾大哥,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啊?”一次,唐乐知递给他一杯拉花歪歪扭扭的拿铁,眨着大眼睛问道,“感觉你好像没有以前开心了。”
贾长安心里一惊,没想到连乐天派的唐乐知都看出了端倪。他掩饰地喝了一口咖啡:“有吗?可能最近有点累。”
“哦,”唐乐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又扬起笑脸,“那你要多休息呀!要不要尝尝我新做的红丝绒蛋糕?吃了甜食心情会变好哦!”
看着她毫无心机的笑容,贾长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同时也夹杂着更复杂的情绪。苏青瓷的静、秦望舒的冷、唐乐知的热,这三种不同的温度,都在吸引着他,也都在无形中拷问着他:你到底想要什么?你准备好迎接一段新的感情了吗?还是在用她们作为逃避过去的挡箭牌?
这种自我拷问在一天晚上达到了顶峰。他接到赵安邦的电话,约他去喝酒。地点还是护城河边那家烧烤摊。几瓶啤酒下肚,赵安邦搂着他的肩膀,喷着酒气说:“兄弟,哥看你不对劲。是不是因为林薇那事儿?”
贾长安沉默着,算是默认。
“要我说,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你看现在多好,青瓷妹子贤惠,望舒妹子能干,乐知妹子可爱!哪个不比那个……强?”赵安邦压低声音,“哥是过来人,听我一句,把握当下!别让过去那点破事儿,耽误了现在的良缘!”
赵安邦的话粗鲁直接,却像重锤敲在贾长安心上。他真的能轻易抛开过去吗?林薇的到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如果他处理不好,会不会伤害到苏青瓷、秦望舒,甚至唐乐知?
带着满腹的心事和酒意,贾长安踉跄着回到“归处”。已是深夜,万籁俱寂。他推开虚掩的木门,意外地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苏青瓷竟然坐在沙发上,像是在等他。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睡袍,长发披散着,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看到贾长安满身酒气地进来,她皱了皱眉,起身走过来,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
“怎么喝这么多?”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是担忧。离得近了,贾长安能闻到她身上清雅的沐浴露香气,混合着一丝女性的温软,让他酒意上涌,心神一阵荡漾。
“没事……赵哥……高兴……”他含糊地说着,身体却不自觉地靠向苏青瓷。她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推开他,而是费力地扶着他往楼上走。
她的肩膀很瘦弱,扶着他显得有些吃力。贾长安半靠在她身上,能感受到她单薄睡衣下身体的温度和轻微的颤抖。这一刻,他内心充满了矛盾和脆弱。他渴望这片刻的依靠,又为自己的失态和可能带来的麻烦感到懊悔。
好不容易把他扶到二楼房间门口,苏青瓷已经气喘吁吁。贾长安靠在门框上,看着她因为用力而泛红的脸颊和微微急促的呼吸,心中一动,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青瓷……”他低声唤道,声音因为酒意而沙哑。
苏青瓷抬起头,清澈的眼睛看向他,带着询问。
看着那双眼睛,贾长安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能说什么?说谢谢?还是说些更越界的话?在酒精和林薇带来的双重刺激下,他怕自己会失控。
“对不起……麻烦你了。”最终,他只吐出这句干巴巴的话。
苏青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担忧,有疑惑,或许还有一丝……失望?她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帮他推开房门,低声道:“早点休息。”
然后,她转身下楼,白色的睡袍消失在楼梯拐角,像一缕抓不住的月光。
贾长安瘫倒在床上,酒意和悔意交织,折磨着他。窗外,夜色深沉,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西安城,也笼罩着“归处”这片看似安宁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