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谈合作？
刚才那个趾高气昂，企图用十个亿就想吞掉别人核心技术和未来的自己，在眼前这如同神迹般的全息演示面前，简直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陈天穹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试图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样：“王……王校长……您……您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问题，他问得毫无底气。这已经不是商业谈判的范畴了，这更像是一个学徒在仰望一位无法企及的宗师，充满了敬畏与不解。他身后的技术高管，此刻也早已收起了所有的精英派头，像个小学生一样，眼神里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知的恐惧。
王谦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的微笑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从容。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再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陈总，我们回办公室谈吧。站在这里，有些话不方便说。”
陈天穹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机械地跟着王谦往回走。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要漫长许多。他的大脑一片混乱，那上百架无人机组成的“蜂群”在他脑海里反复上演着华丽而致命的舞蹈，每一个流畅的机动，每一次完美的协同，都像一把利刃，切割着他经营天穹科技十多年来建立的全部骄傲。
他再次看到了那些在工地上挥洒汗水的学生，听到了操场上那震天的口号。之前，他觉得这所学校充满了一种铁血气息，而现在，他才真正理解这股气息的来源。
那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一种由绝对技术自信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底气！
一所学校，拥有了连军方都为之侧目的尖端技术，那么，它培养出来的学生，将会是怎样的一群“狼崽子”？陈天穹不敢再想下去。
重新回到校长办公室，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之前是陈天穹主导，王谦应对。而现在，主客之势已经彻底逆转。
王谦悠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亲自为陈天穹倒了一杯热茶，茶香袅袅，似乎能安抚人心。
“陈总，请喝茶。”
陈天穹双手接过茶杯，指尖的轻微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食道滑下，总算让他的身体恢复了一丝暖意。
“王校长，我……我为我之前的冒昧和无知，向您道歉。”陈天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放得极低，“是我坐井观天了。天穹科技在您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
这番话，他说得发自肺腑。在绝对的技术代差面前，任何商业手腕和资本运作，都显得苍白无力。
王谦摆了摆手，神色淡然：“陈总言重了。天穹科技作为海城无人机行业的龙头，在生产、品控和市场渠道方面，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否则，我也不会请陈总进来看那段演示。”
陈天穹心中一动，捕捉到了王谦话里的关键信息。
“王校长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王谦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身体也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了整个办公室，“合作，当然可以谈。但合作的方式，需要改一改。”
他看着陈天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为天穹科技提供完整的‘蜂群’协同作战控制系统，甚至可以提供一套比市面上所有产品清晰度、稳定性都高出一个世代的数字图传技术。”
轰！
如果说刚才的“蜂群”技术是核弹，那这“次世代图传技术”就是一颗紧随其后的氢弹，把陈天穹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炸得粉碎。
图传技术！这同样是无人机行业的核心壁垒之一！天穹科技每年都要花费巨额资金向国外采购高端图传模块，处处受制于人。
王谦竟然连这个都有，而且还是领先一个世代的？
陈天穹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起来，他知道，决定自己和天穹科技未来命运的时刻，到了。
“王校长，您需要什么？”他沙哑着声音问道。
王谦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方案。
“很简单。第一，我校以这两项核心技术入股，收购你天穹科技30%的股份。从此，天穹科技将成为我校无人机工程学院的独家‘产学研’合作基地。”
“第二，”王谦的目光落在了陈天穹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你个人，陈天穹先生，我以海城职业技术学院校长的名义，正式聘请你担任我校无人机工程学院的特聘教授兼技术总顾问，负责将我们的理论技术，转化为成熟的工业产品。”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陈天穹和他带来的两名高管，全都石化在了当场。
他们的大脑，仿佛被强行塞入了一段无法理解的代码，彻底宕机了。
什么？
自己是来收购的，是来摘桃子的，结果现在，对方不仅要反过来收购自己的公司，还要把自己这个人也“招安”了？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屈辱感涌上陈天穹的心头，他的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想拍案而起，想怒斥对方痴心妄想。
但是，他做不到。
脑海里那完美的“蜂群”之舞，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横亘在他面前。
王谦似乎看穿了他的内心挣扎，没有催促，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吹着热气，仿佛在欣赏窗外的风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分钟，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陈天穹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一边，是自己十多年心血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和身为企业家的尊严；另一边，是足以引领下一个时代、让他梦寐以求的巅峰技术。
拒绝？然后呢？眼睁睁看着王谦带着这逆天的技术，找另一家公司合作，或者干脆自己成立公司，然后用一代人的技术差距，将天穹科技碾得粉身碎骨？
那样的未来，他光是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接受？这意味着他将从一个说一不二的掌舵者，变成一个需要向别人汇报的“技术顾问”。他将失去对公司的部分控制权，甚至他本人，都将成为这所学校的“资产”之一。
可是……那可是“蜂群”技术啊！那是能让天穹科技的名字，从海城走向全国，甚至全世界的通天阶梯！
他脑中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实验室里，王谦那张云淡风轻的脸上。
“这套系统的核心算法，是我前几天熬夜，顺手写出来的。”
顺手……写出来的……
陈天穹的身体猛地一震，额头上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他终于想通了。
尊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文不值。自己所谓的商业帝国，在对方眼里，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可以“顺手”合作的生产基地而已。
能搭上这样一艘通往未来的巨轮，哪怕只是一个挂票的位置，也比守着自己这艘随时可能倾覆的舢板要强一万倍！
“呼——”
陈天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仿佛吐出了半生的骄傲与不甘。他抬起头，眼神中所有的挣扎和犹豫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狂热。
他猛地站起身，对着王谦，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校长！”
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干了！我陈天穹，服了！”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王谦，一字一顿地说道：“从今以后，我陈天穹和我的天穹科技，就跟您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