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故障的第三小时，办公室里的空气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人胸口发堵。诗雅雨倒地的瞬间，小张手里的冰镇可乐“哐当”砸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气泡在闷热里炸开又迅速消散，像极了此刻所有人的慌乱。
“雅雨！雅雨你醒醒！”小张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也顾不上疼，颤抖着伸手探她的鼻息——微弱的气流拂过指尖，她才猛地松了口气，随即又抓起诗雅雨的手腕摸脉搏，跳得又快又乱，像要从皮肤里蹦出来。
“快掐人中！我之前看我妈说过，晕倒了掐人中能醒！”后排的实习生小林尖叫着跑过来，手指慌乱地按在诗雅雨鼻下的凹陷处，力道没个准头，小张急忙拦住：“轻点儿！别伤着她！”
周围的同事全围了过来，有人手忙脚乱地找纸巾擦诗雅雨额头上的冷汗，有人扯过办公椅挡在周围，怕路过的人撞到她。工位旁的打印机还在“咔嗒咔嗒”吐着文件，可没人再去管——那份下午三点要交的紧急合同，此刻散落在诗雅雨手边，纸页被汗水浸得发皱。
“让让！都让让！”主管李姐踩着高跟鞋冲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诗雅雨，脸色“唰”地白了。她蹲下来，轻轻掀开诗雅雨粘在额头上的头发，看到那块刚磕出来的红印，心瞬间揪紧：“怎么回事？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不知道，她突然就站起来，然后就摔下去了！”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李姐，她怀着孕呢，会不会有事啊？”
“别慌！先打120！”李姐掏出手机，手指却因为紧张按错了两次号码，好不容易拨通急救电话，她对着听筒大声喊：“喂！120吗？我们在xx大厦18楼，有个孕妇突然晕倒了！没意识了！你们快点来！”
挂了电话，李姐又立刻转向人群：“谁有糖？或者巧克力？快拿过来！可能是低血糖！”
同事们纷纷翻找抽屉，很快有人递来一块巧克力。李姐小心翼翼地撬开诗雅雨的嘴，掰了一小块放进去，又让小张去接温水：“慢慢喂，别呛着。”
诗雅雨的眼皮动了动，却没睁开，嘴唇泛着青白色，连呼吸都带着微弱的颤抖。李姐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心里又急又悔——早上诗雅雨说头晕想请假时，她还因为项目紧急，让她“再坚持半天”，现在想想，肠子都快悔青了。
“对了，得联系她家人！”有人提醒道。
李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拿诗雅雨掉在地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密码是简单的四位数字——之前诗雅雨怕上班时错过家里的电话，跟她说过密码是宝宝的预产期。李姐解锁手机，翻到通讯录，第一个联系人就是“老公”，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三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章鹏不耐烦的声音：“喂？谁啊？我正开会呢，有事儿快说。”
“您好，我是诗雅雨的主管，我姓刘。”李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诗雅雨在公司突然晕倒了，我们已经打了120，现在正等着救护车，您能不能赶紧来医院？我们在市第一医院，离公司最近的那个。”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章鹏更不耐烦的声音：“晕倒了？怎么搞的？她是不是早上没吃早饭？跟她说过多少回了，怀孕要按时吃饭，就是不听！”
李姐愣住了，没想到他第一反应不是关心诗雅雨的安危，而是指责。她攥紧手机，语气忍不住冷了些：“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情况不太好，您赶紧过来吧。”
“我这儿真走不开，今天这个会特别重要，关乎公司下半年的合作。”章鹏的声音里满是敷衍，“她就是低血糖吧？你们送她去医院，我开完会就过去，大概……大概下午五点能结束。”
“章先生！”李姐的声音陡然提高，“她是怀着孕晕倒的，医生还没检查，不知道有没有危险！您作为家属，怎么能现在还想着开会？”
周围的同事都屏住了呼吸，竖着耳朵听电话里的声音，听到章鹏的话，脸色都沉了下来——诗雅雨平时在公司提起老公时，总说他“很体贴”，可现在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章鹏被李姐的语气呛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不情不愿地说：“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尽量早点过去。你们先送她去医院，费用……费用先让公司垫付一下，我过去了再给你们。”
“费用不是问题，关键是你得尽快来！”李姐说完，没等章鹏回应就挂了电话，转头看着昏迷的诗雅雨，心里五味杂陈——平时看着乐观开朗的姑娘，背后竟过着这样的日子。
这时，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同事们立刻让开一条路，有人跑去楼下接医护人员，有人帮忙收拾诗雅雨的东西——手机、钱包、还有那份没改完的合同，小张特意把合同放进她的包里，小声说：“万一她醒了要呢……”
医护人员推着担架跑上来，迅速给诗雅雨测血压、听胎心。“血压78\/45，偏低。”“胎心140，暂时稳定。”“快，抬上担架，送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同事们帮着医护人员把诗雅雨抬上担架，小张和李姐跟着一起下楼。电梯里，小张看着诗雅雨苍白的脸，忍不住问：“李姐，你说她老公怎么能这样啊？自己老婆晕倒了，还想着开会……”
李姐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先把雅雨送去医院，等她醒了再说。”
救护车呼啸着驶向医院，车厢里，仪器的“滴滴”声格外刺耳。诗雅雨躺在担架上，手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寻找什么。小张紧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雅雨，别怕，我们都在呢，救护车很快就到医院了，你再坚持会儿……”
而此刻的章鹏，挂了电话后，只是皱着眉跟旁边的人说了句“家里有点事，晚点处理”，就继续坐在会议室里，听着项目经理讲合作方案，仿佛刚才那个晕倒的孕妇，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未出世孩子的母亲。
医院急诊室门口，李姐和小张焦急地等待着。医生拿着化验单走出来，脸色凝重：“孕妇严重贫血，血红蛋白只有72g\/L，还有轻度胎盘早剥，必须立刻住院治疗，家属来了吗？需要签字。”
李姐心里一沉，急忙拿出手机，再次拨通章鹏的电话，可这次，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她看着急诊室紧闭的门，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心里涌起一阵无力感——诗雅雨还在里面等着家属签字，可她的丈夫，却连电话都不愿意接。
小张站在旁边，眼泪掉了下来：“李姐，怎么办啊？他不接电话，雅雨怎么办？”
李姐深吸一口气，握紧手机：“别慌，我再打，实在不行，就联系她之前提过的那个姨妈，总能找到人签字的。”
她再次按下拨号键，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急诊室的灯光亮了起来，映着两人焦急的身影，也映着诗雅雨此刻未知的命运。而远在会议室里的章鹏，还在为了所谓的“重要会议”，迟迟没有动身，他不知道，自己的冷漠，正在将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推向更危险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