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公子和公主们比张良想的，还要听话的多。
张良被壬女带去太子给诸位姊兄上课的偏殿先等着，他听见外面人大概又跑了两圈，才挨个上来。
在人进来之前，他也看见了空旷殿内的摆设，前头的盖着布的桌子和桌子上的高脚椅很是显眼。
人进来之后，所有人都有序坐着，一群秦国皇嗣之中，张良不仅显眼，还格格不入。
所以他们倒也没有直勾勾盯着张良，只是不经意间看一眼，然后好奇的目光看向小白。
【这是我的侍读张良。】
小白让张良坐下，他个子高，能直接坐后面。尾春搬来一张垫子和椅子，正好，后头坐四个，张良加入进来，五排五列齐全了。
好奇太子是怎么把这么多哥哥姐姐都带的服服帖帖，张良乖顺的在后边坐下，参与进来。
太子先是来考核大家之前所学，再开始讲新法，虽然内容过于直白简单，但考虑到在场年纪最小的还和太子同龄呢，这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张良在想，那些年纪差不大的也就算了，二公子、三公子这种，都比太子大一轮的哥哥，是如何忍受自己的教学跟着弟弟们被拉低到如此程度的？
孝悌友爱？还是尊奉太子？
然后他就知道，是为了玩。
结束讲学后，太子就带着哥哥们玩，还都是大型多人参与的各种不同游戏。
有角色扮演升堂办案的，有给每个人一个剧本玩什么推理剧本杀的，大型桌游《大秦富翁》，秦法你画我猜，还有秦法快问快答，秦法大赢家。
射个靶子，除了正中心有奖励，别的都他现场出题，答对才有奖。
张良连着七天都进宫，每天跟着太子，真是天天不一样的游戏，这谁能不喜欢啊。
而且这么多的玩乐与学习挂钩，还学不进去，那真是天生不合适学了。
就算是年长的公子，但是又不被允许上朝，那还不如跟着太子好好玩，起码不被嬴政踢出去前，能享受一天是一天。
除了秦法，太子还带着他们练体魄（跑步）和射术，锻炼人家身体，剧本杀还能教人思考，甚至是演戏。
这就有点过头了，亲爹和拜了师的老师都不会这么教。
到了六日一休息，所有公子都被强制要求不能来离宫的这一天，张良也试探地问过小白：这么认真的教他的兄弟，是秦王硬性要求的吗，不然的话，你这也太事无巨细了吧。
小白疑惑，他上课也是挺认真的，但是下了课，不就带着大家一起玩，消耗孩子精力吗，这也值得夸他？
【下次剧本杀，张良你演变态连环杀人狂。】
作为现在小白的伴读，张良自然也是参与进游戏中来的。
虽然他身份比较特殊，但是他跟着太子，长得也斯斯文文白净清秀，其他孩子也不怎么反感他加入。
只是作为新人，大家很嫌弃张良的游戏技术。
张良上课倒是上的挺好，但是快问快答抢不过别人，大秦富翁喜欢在那里一直研究关卡合理性，剧本杀他净推理不演戏，狼人杀天天瞎分析，给其他人游戏体验感极差。
现在他正在努力提升自己游戏功力中，
演技还不是很熟练，不对，是压根不会演戏的张良：“……那殿下您的角色是什么？”
小白斜看他一眼。
【当然还是主持。游戏没有我主持，你们玩个什么。】
张良心一动，看着盘着腿小小一个的太子，认真提议道：“这么些天，良也看到太子都是怎么主持的，良不才，愿帮殿下分担此务，殿下尽可以和兄长姐姐们去一起玩乐。”
是啊，仔细想想，太子设的游戏，定的规则，但是所有人都是玩的那一个，只有太子一个人总是作为主持在旁边看着，从不加入进去。
作为在场人中年纪最小的，这也未免对太子不公平了些。
想起家中弟弟，突然就有感而发的张良想主动给太子做点什么。
【你都脑补了些什么？】
小白面无表情盯着张良，看他柔软的眼神，他忽然感觉一阵恶寒。
【我不玩，那是因为我喜欢看你们玩。】
自己玩有什么意思，看别人玩可有意思多了，看他们玩个大富翁用上各种计算和兵法，尤其是剧本杀，那几个不会演戏的努力表演的样子，真的能让小白爆笑。
但是这话让张良给误解了。
张良一听太子此言，柔然的眼神立刻变得凛然，垂首就是一礼，“良多言了。”
太子是上位者，整个大秦除了嬴政最尊贵的储君，自己居然因为年龄而忽视了他的身份，拉他进入那些来娱乐他的活动之中，是自己这些天过得太舒服懈怠了。
太子把兄弟们间的玩乐当做是取悦自己的乐子，回想起来他每次也确实不参与进来，只做游离场外的主持。
想想他剧本里那些傲慢无比的愉悦犯，能想出这种角色，还赋予角色如此心理活动和动机的太子，也不能说是毫无干系。
如此年纪的太子，对兄弟们友善的态度之下，掩藏着是这样的态度，那到底有几分友爱，也得打个问号了。
不过这话太子不可能对着公子公主们说，但是却对着自己袒露，何尝不是自己真正成为太子麾下一员的证明呢？
完全不觉得自己一步退、步步退的张良，正通过自己的侍读优势，拿着变态连环杀人狂的剧本，研究怎么演戏呢。
【你加油，这个角色很难。】
小白知道，张良虽然才十四岁，但也是个小卷王，还有一点点完美主义的倾向。
张良不理解：“怎么会有如此暴虐成性之人？”
小时候就喜欢欺负孩子欺负动物，大了开始计划预谋杀人，连他爹娘都被他杀了，后面就一直隐藏作案，冷血至极让张良都觉得胆寒。
这么一个人，觉得自己很正常的张良，那肯定是没法演的，但为了游戏体验度，他也要硬演！
话说殿下，您怎么会设置这么一个角色啊。
张良在那里琢磨剧本，小白则是玩着全新的骰子。
张良加入进来以后，他好学且爱钻研的精神，虽然不能提升其他人的游戏乐趣，但有一些话也给小白灵感，修正了一些bug。
现在大秦富翁的骰子除了点数骰子不变，其他随机事件的骰子更多了。
危险的利器姬和不会让小白碰，他缺什么都是那边派人送来几个骰子，有按照之前一样制了三样六面体的，还有一个二十面体的大骰子。
少府那边办事都是按规章制度来的，不怎么会搞创新和突破，这个三角形多边体色子，引起了小白的兴趣。
他用手粗粗比划了一下尺寸。
【三寸长的边……张良，这个正多面体有二十个面，三角形，你猜他有多少个顶点？所有边交界凸起处就是顶点。】
努力表演变态的张良：“可否让良一观？”
【给你看一眼，但不是给你数的。】
数学学的有限的张良看了一眼造型，自己在脑内构建出来看，然后在脑内数。
“十二个顶点。”
【你这就没意思了。】
张良：“那殿下是如何算的？”
【它们都是正三角形，每个面都有三条棱，一共六十棱，相邻两个面公有，算下来就是三十条棱，再算一下就知道是12。】
张良：“……”
听得毫无逻辑，并且毫无头绪你怎么算的。
但是张良不想问，总感觉问了就跟输了一样，少年人还是想保留那么一点自尊心的。
小白手指一弹，把多面体陀螺似的转动起来。
【尾春，你去问问这个是谁做的，人家不忙的话带过来我瞧瞧。】
离宫附近的土地上，就住着服务宫廷的人员和士兵们，尾春倒也不需要跑的老远去，出宫门去找负责造办的地方问一问就是了。
半个时辰不到，尾春带着一个粗布麻衣的青年进来。
那青年长得高大，脸被太阳晒得有些红，脚上穿着草鞋，大手上有不少茧子，进来之后一直低着头，看着就像是一个老实沉默的匠人。
看了一眼这人，公族出身的张良就没了兴趣。
尾春给小白介绍道：“殿下，此人是少府分给我们离宫的木匠，来了也有几年，名叫渠。”
【渠？水到渠成，好名，有姓吗？】
张良抬头看了小白一眼，这四字倒是说的有趣，太子是无聊了，想做一次水？
渠低着头说：“禀太子，小匠家中世代给马车修缮制轮，以车为姓。”
【车渠。】
小白念着他的名字，让车渠头更低了些。只是他低着头，态度恭敬，却也并不畏惧瑟缩。
【你怎么想到要造一个正二十面体的骰子的？】
正二十面体，有正就有不正，有二十面就有二十一、二十二，以形状面数为名，虽然麻烦了些，但也确实比较准确。
这样想着，车渠谨慎答道：“殿下的骰子只是为了掷出一面，三个太麻烦了，小匠便试着把它合在一起，制造了这个。”
主要是小白也不刻字，都是让人在上面刻符号，别人不懂什么意思，就他作为主持人知道，所以把面积压缩一点不妨碍单面看不清。
小白抛着骰子，继续问他。
【我这次要的是三个骰子，你三合一，应该是十八面，怎么做出来的是二十面？】
车渠答道：“要让骰子每一面都有一样的可能朝上，那形状就都得一致，只能做四面、六面、八面、十二面、二十面。十八面可以存在，但是不正，投出来总会有一面是经常朝上的。”
体块歪了，那就重心不稳，怎么投都会有一个大概率经常被投到，很不公平。
张良从演员状态中脱离出来，好奇问道：“为何只有这五种，你不做个二十八、三十、三十六面的？”
车渠直言：“做不了。”
小白懂他。
【要想骰子所有面概率一致，就只能做正多面体，不正的概率会有区别，不公平。而正多面体，只有这五种。】
张良来劲了：“我不相信。”
小白就让他试。但是别拿木头，浪费，他有一堆一样长度的小木棍，正好给张良来搭着玩。
旁边人扶着，张良来搭模型，确定一个点就用红绳缠好固定。
在实验了好多次之后，他不得不承认，除了以上的五种正多面体，他确实没办法再组成新的，就是组好了，也不是正的。
“这到底是为什么？”张良百思不得其解。
小白拍手安慰他。
【几何就是这样的。】
张良老老实实一拜，“殿下，几何何解？”
小白从他手里抽过木棍，来摆放图形。
【你看着一根棍子，上下都是一百八十度的，加起来就是三百六、。一个矩形也是内角加起来三百六十度，四个直角各个九十度，画一道线斜分开，矩形内角不变，两个三角形都是一百八十度内角……
正三角形内角是六十度，正四边形内角是九十度，两边相接只有一条边。顶点处相连的形状也有内角和，内角和等于大于三百六无法构成封闭多边体……
总之，根据这些证明，我们可以得出顶点-边数+面数=2的规律，跟着规律来算，也只有五种正多面体。】
张良听完，很有质疑精神的他觉得不能只听小白的，他决定自己也要在算一算，拼一拼，看看有没有例外。
在小白讲解的时候，张良全程都很认真听着，而车渠在下方一直垂首，但逐渐加重的呼吸，让小白知道他也在一直听。
【车渠，你听得懂吗？】
尾春都做好要给车渠打圆场的准备了，没想到车渠居然点点头，说他听懂了。
【那你看看，这个正二十面体骰子，那一个多面体的每个面都是五边形，每个顶点引出的棱都有3条，它是一个多少面体？】
车渠毫不犹豫答道：“十二面体。”
晚他一秒答出来的张良：“……十二。”
太子聪慧也就算了，怎么一个离宫的木匠都比他算的快了？年轻的张良陷入怀疑，想回去就补习心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