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跨越万古时空、直抵意识深处的呼唤,裹挟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急迫,宛如投入古井的石子,在萧衍和林萱儿的心湖中激起剧烈的涟漪。
“归来……”
“……碎片……归一……”
“……时间……不多了……”
萧衍猛地从河边站起,冰蓝色的眼眸如利刃般锐利,死死凝视着那已然恢复平静、唯有墨蓝色寒气袅袅升腾的河心。
他体内那新生未久的冰火元力,在这声呼唤下竟不受控制地加速流转,尤其是那一丝地火阴流,变得异常活跃,仿佛遇到了同源的亲人。
这并非虺神那充满疯狂与混乱的低语!这声音更为古老,更为纯粹,带着一种创世与终结交织的苍茫道韵!
它呼唤的不是林萱儿那把“钥匙”,而是…他体内这股刚刚诞生的、融合了地火心莲本源的力量?或者说,是他这个人?
几乎在同一时间,沉睡在发光苔藓上的林萱儿,也猛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深处,不再是之前的沉静或空灵,而是倒映出无数破碎流转的古老符文,仿佛有万千景象在其中生灭!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撕裂般的尖叫,双手如铁箍般死死抱住头颅,身体蜷缩成问号般的弧度,仿佛正在承受某种超越认知极限的信息冲击!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声音、庞杂的情感洪流,不受控制地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属于这片土地的记忆碎片!
她“看”到了天地初开,混沌未分,一条无法丈量其庞大的、由山脉为脊梁、河流为血脉、森林为鳞甲、雷霆为呼吸构成的巨蛇(或者说天地意志的具象化)在大地上蜿蜒游动,它是生命,也是毁灭,是创造,也是终结……
她“看”到了星辰坠落,天穹破裂,无尽的灾厄降临,那巨蛇在灾难中咆哮、挣扎,庞大的身躯崩裂,逸散的力量如墨汁般浸透大地,在每一道裂缝中催生出无数扭曲的、带着腐臭气息的怪物……
她“看”到了几道散发着无法直视光芒的身影(或许是远古大能,或许是天地规则的化身)降临,以自身为代价,布下惊天封印,将那濒临彻底疯狂的巨蛇核心意志锁入大地深处,并以“镜之间”这样的节点净化其逸散的力量……
她“看”到了封印历经无尽岁月,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虺神被分割、被磨灭的疯狂意识碎片,如同被撕碎的黑色绸缎般,带着粘稠的恶意丝丝缕缕渗出,形成了如今南疆的险恶环境与那无处不在的低语……
她还“看”到了…自己!或者说,是无数个在历史长河中闪烁过的、与她有着类似气息的模糊身影!她们是“钥”,亦是封印大阵为自我维系而挑选的“代行者”。
她们生于斯、长于斯,最终亦归于斯,以自身纯净的灵魂与生命力,修补封印的裂痕,抚慰虺神残存的意识,延缓那最终崩溃的降临!她们是牺牲品,也是守护者!
原来如此!这便是“钥”真正的宿命!并非掌控力量,而是献祭与平衡!
庞大的信息流与残酷的真相,几乎要将林萱儿那脆弱的精神世界撑得支离破碎!她浑身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汗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物。
“萱儿!”苏郁大惊失色,立刻冲过去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试图用自身的内力安抚她躁动的心神,“稳住!别怕!看着我!”
大祭司亦快步上前,蛇头木杖散发出柔和的波动,口中吟唱着古老而安魂的咒文,助林萱儿梳理那庞杂混乱的记忆洪流。
萧衍也来到林萱儿身边,他无法像苏郁和大祭司那样直接安抚精神,但他体内那冰火交织的元力,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股稳定而奇特的气息,仿佛定海神针,竟让林萱儿脑海中那些疯狂流转的破碎画面速度减缓了一丝。
良久,林萱儿的颤抖才慢慢止住,眼中符文幻象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丝明悟后的哀伤。她无力地靠在苏郁怀里,大口地喘着气,泪水悄然滑落。
“苏郁姐姐……我……我都看到了……”她的声音沙哑又虚弱,“‘钥’……是为了修补封印才存在的……之前的那些姐姐们……都……都消失了……”
她的话语,印证了萧衍和大祭司的猜测,也揭示了“钥”背后那残酷的真相。
苏郁紧紧将她拥在怀中,心中满是怜惜与愤怒。凭什么要让一个无辜的少女背负如此沉重的宿命?
“不会有事的,萱儿,我们一定能找到别的办法!”苏郁斩钉截铁地说,眼神无比坚定。
就在这时,那静默之河中心,再次荡漾起涟漪,那道古老而悲伤的意念,又一次传入萧衍和林萱儿的脑海,但这一次,更加清晰,也带来了更多的信息:
“……守护者……已怒……封印……加速崩坏……”
“……‘源点’……在‘心脏’……”
“……带‘钥’……至‘心脏’……或可……重塑平衡……”
“……否则……万物……归墟……”
伴随着那股意念,一幅模糊的、指向裂谷最深处某个特定位置的“地图”,如烙印般深深刻入了萧衍的脑海。那地方,被称为“虺神之心”,也就是封印的核心,虺神主体意志被囚禁之地!
与此同时,一股关于如何初步运用并巧妙隐藏林萱儿身上那独特“钥匙”气息的方法信息,悄然传递至林萱儿本人。
这方法并非要压制她的能力,而是教导她如何巧妙地将自身的气息与周围环境(尤其是镜之间这样的关键节点)融为一体,宛如水滴悄然融入大海,从而避免被外界轻易追踪。
信息的传递骤然中断,静默之河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不过是场虚幻的梦境。
然而,萧衍脑海中的地图,以及林萱儿心中悄然浮现的那套收敛气息的法门,却无声地证明了方才所发生一切的真实性。
洞窟内陷入了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关乎生死存亡的巨大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