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隐隐传来流水的声音,他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空气中弥漫的腥臭味愈发浓烈,似乎还混杂着某种怪异的气息。
韩奉捂住鼻子,低声嘀咕:“怪了,怎么越走越臭?”
月光洒在他身后的粪池上,池面映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
那张脸在池水中缓缓漂浮,正对着韩奉的方向,慢慢靠近。
而韩奉终究忍受不住愈发浓烈的臭味,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撕下几页准备擦拭干净后离开。
可当他的手伸下去时,却触碰到一样冰凉的东西。
那东西像是浸了水的寒冰,表面湿滑,带着水渍。
韩奉本能地低头看去,借着月光,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人的手掌!
“啊……”
他刚张开嘴,还未发出声音。
那只手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拽,将他拉进了粪池之中。
……
义庄内。
苏荃望着窗外泛着淡红的月色,床上还剩最后一张符纸未燃。
他将符纸握在掌心,轻声说道:“罢了,不等了,九个纸人也足够我施展位移。”
最后看了一眼赵土的房间,寂静无声。
他站在房间角落,低声道:“移形换影!”
刹那间,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角落里多出一粒米粒大小的纸人。
清风镇的夜晚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苏荃甚至察觉到,连夜风都带着丝丝缕缕的敌意!仿佛整座镇子就像一头沉睡的恶鬼,任何踏入此地的人,都如同被它死死盯住,笼罩在它的恶意之下。
“嗯?”
苏荃忽然轻咦一声,尚未来得及回头,便将一张符纸甩向身后。
可令他意外的是,手臂仿佛插入了寒冰之中,体内的血液都似要凝固。
而那张驱鬼符竟毫无反应!
苏荃临危不乱,又一枚纸人落下,顷刻间化作人形大小。
煞气凝聚成白纸长刀,猛然劈向身后。
同时,他心念一动,恐怖的煞气缠绕周身,彻底隔绝了那股阴冷气息。
随着纸人的斩落,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
但系统却没有提示信息。
苏荃回身望去,黑暗的巷子里空无一人,眉头不禁皱起。
“驱鬼符竟然失效了?还好纸人身上的煞气能斩尽一切邪祟……只是,为何没有功德值?”
刚才那只邪祟,他清楚地感受到是被彻底消灭了,恶念与气息并非逃逸,而是逐渐消散陨灭。
他沉吟片刻,最终在原地留下一粒纸人,嘴里轻念:“移形换影!”
苏荃决定尾随那几人,看看夜晚出行到底会遇上什么变故。
……
“这小子,该不会掉茅坑里了吧?”
段西龙卷起衣袖,似乎打算进去看看。
可还没等他动身,韩奉便从里面走了出来,只是低着头,遮住了自己的脸。
“哎哟,你真掉坑里了?”
陈亩捂住鼻子:“怎么这么臭?”
韩奉依旧低头不语。
“行吧行吧,赶紧回去吧。”
段西龙摆摆手:“这事也太邪门了,真晦气。”
说罢,他便率先朝义庄走去。
韩奉沉默地跟在后面。
行至一条巷口时,陈亩突然停住脚步,紧了紧手中的纸人:“等一下。”
“又怎么了?”
段西龙回头问。
“让你等就等,哪那么多话。”
陈亩扔下这句话,独自走进巷中。
段西龙与他是一同投奔羊城亲戚的,自然知道他不好惹,毕竟自己还得靠他过活。
他也清楚这点,只能无奈停下脚步。
夜风呼呼地吹着。
陈亩走入巷中,只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左右打量,顺手将那个纸人丢在角落里。
一道身影忽然从墙上跃下,落地时发出轻微的响动。
“谁!”
陈亩霍地回头,却发现自己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条空空如也的小巷。
但他并未察觉,一个身影正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随着他转身的动作,附在他身后的鬼影也随之挪动!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便急忙朝巷口奔去。
段西龙等了一阵子,终于看到陈亩从巷子里跑了出来。
正打算开口喊他,却不经意间瞥见了陈亩的身后。
在他背后,赫然贴着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身影双脚离地,紧贴在陈亩身后,随着他的奔跑飘荡起伏。
那张脸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个漆黑的血窟窿!
隐约还能看见两道暗红的血迹,从那窟窿中缓缓流下,在脸上划出两道诡异的血痕。
它正用两只手,将陈亩的双眼紧紧捂住。
可陈亩毫无知觉,依旧在拼命地奔跑。
段西龙浑身发颤,终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转身拔腿狂奔。
而韩奉则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
若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韩奉也是双脚离地,始终悬浮在离地半尺的位置。
“西龙?韩奉?”
陈亩走出巷口后,只模糊听见一声惊叫,却对眼前仓皇逃窜的段西龙视若无睹。
在他眼中,整条街道空无一人。
因为他的双眼已被鬼魂遮掩!
所以,鬼想让他看见什么,他便看见什么;鬼不让他看见的,哪怕就在眼前,他也视而不见。
这就是“鬼遮眼”。
鬼打墙,不过是误入了鬼魂设下的幻阵,只要胆气足、阳气强,仍有脱身的可能。
但鬼遮眼则截然不同。
它意味着厉鬼已经附在你身上,用双手捂住了你的眼睛。
彻底逃不掉了!
段西龙扶着墙大口喘息,豆大的汗珠顺着鼻尖不断滴落。
直到此刻,他的双腿依旧发软,身体仍在微微颤抖。
陈亩已经完了!
被厉鬼盯上,性命注定难保。
他现在已不再奢望发财、也不再幻想去羊城了,他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村子。
哪怕死在野兽口中,也比被厉鬼折磨至死强上百倍。
此刻段西龙肠子都快悔青了。
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打死他也不会在夜里出门……不,他根本就不会选择在这里过夜。
早就驾着马车逃之夭夭了。
“韩奉。”
段西龙稍微缓了口气:“韩奉?”
身后毫无回应。
段西龙有些慌了,连忙回头,发现韩奉低着头,安静地站在自己身后。
他松了口气,随即又怒火中烧:“你既然跟来了,我喊你为什么不应?”
恐惧与愤怒往往相伴而生。
人在极度惊恐之时,往往会变得狂躁、易怒。
然而韩奉仍低着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