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不堪的躯体强行工作了一上午,午休在食堂吃过饭,我去别个办公楼的一楼找地方休息。
这里凭工卡通过闸机,一楼以上的楼层我从来没去过,也没这个必要。我只知道一楼的布置有点像图书馆,有几张圆形的白漆木桌,中间架设两张小书柜,还没有一个正常成年人高,上面的书或许是摆设吧,反正我没翻过,也不知里面有没有字。
经常能看到一些员工搬着笔记本电脑,手捧一杯咖啡,认认真真的办公。每次见到这种情形,我都有些相形见拙,因为我来纯属是午睡的。
趴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半小时后手机闹钟把我叫醒,我惺忪着睡眼,无精打采的回到自己所属的办公区。
下班已经是八点了,到现在宛溪没给我发过一条消息,换以前至少会在五点半之前问候一下(正常的问候),问我今天预计几点下班,说她从外面打包点饭菜给我留一点。
今天除了早上那通异乎寻常的电话,杳无音讯。
我怀揣纳闷的情绪,坐地铁回到我们住的公寓楼下。
再点上一支烟,心里酝酿一会儿的话术。凡事都要提前做好准备,只有一切都如我所料的发展,我才能勉强应对自如。若是发生的突然,根本来不及反应,我便慌慌张张,不知所以。
抽烟的事曝光后,我也没那么多顾忌了,在外面随便晃悠几步就匆匆搭上电梯。
开门,灯光开着。
一进门就看到小茶几上摆着熟食店打包来的盐水鸭,旁边一张铺平的面纸上面累着零散的骨头,再偏一点挨近桌沿的地方是一个用过的碗,上面架了一双筷子。
不出意外的话,宛溪就在茶几后面的小沙发坐着,她很喜欢那个沙发,说坐起来很舒适。
两脚交替换上拖鞋,借着俯身的片刻,将酝酿的话术重新过一遍。烟草的气味还残留在指头,我抬到鼻子下面嗅了嗅,顺势扶了下眼镜,有意识让自己看起来端正。
直起身,漫步走去,果然看见宛溪在沙发上。沙发不算长,她是面对茶几侧躺,两条腿紧紧的蜷缩,膝盖离胸口很近,沙发浅灰色的面料柔软的陷下去,几乎包裹她受削的脚踝。
一条手臂压在身下,她脑袋也侧歪着倒在沙发面料上,另一只手抓着手机,平淡无奇的眼神盯着屏幕,若无其事的样子很有虚度光阴的意味。
她就那样的蜷在那,像一只暴雨天,藏在巢穴的小动物。
她一定听到我回来了,但是眼睛都不瞄一下。
我无语,去厕所排放出来,宛溪才漫不经心的问一句:“吃过饭没?”
“在公司吃过了。”
宛溪大拇指在手机上划一下,我们的对话又没了下文。
所以……我被冷暴力了?
我蓦蓦的看着她自顾自刷手机的姿态,心想这样也好,我也不大想听她絮叨。权当是二者之间的冷静期,等她什么时候气消了,到时候再说。
可是接下来连续两天都是这个模样,这两天我加班都不算太晚,一回到家她不是在刷手机,就是在刷手机。晚上睡觉时背对我,我在家里所做的一切日常行为,她都不给予反应。
但也并非完全置之不理,回来时她生板的询问我是否吃过饭,早上赖床,她也顺手提醒我起来。这些更像是某种程序,冰冷的没有温度。
我们就好像各自活在自己的世界,共同生活同一屋檐,又好像距离了十万八千里。晚上睡觉仍听得见她均匀的呼吸,却好似隔着玻璃。
这两天我都为她的改变而闷闷不解。就算是置气,两天也该多少消一些吧,如此冷淡很有分手的前兆,但她只字不提,我也不晓得现在对我是什么看法。
不知不觉,心底生出轻微地震般的不安。我竟然害怕我们的感情走到终点,说来也不奇怪,毕竟我们交往有一段时间了,甚至觉得和她相伴一生也不错。若这真是我们破裂的前兆,我又何以走出来,何以保证自己不会后悔?
周五这天不用加班,我难得的五点半就下班,但我不可能回家比宛溪还早,因为她当初就是在她单位附近租的房子。
回来的时候,厕所的门紧闭着,我想小解一下,发现门锁了,估计她在里面用。
无奈,我扯动领带而不解开,扯到一个能从脖子套出来的大小,随手丢到茶几上,然后一屁股瘫到沙发上。
这个时候忍不住想小嘘一根烟,但是宛溪凡对我在家里抽烟。
突然灵光一闪,这几天她对我冷淡,不妨故意激她一下,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于是我胆大妄为的掏出烟盒和打火机,自己平常喝水的带柄玻璃杯里还积着过夜的冷水,我直接拿来当烟灰缸用。
房子不大,不一会儿,烟味就弥漫四处。
我如此过瘾的在家里光明正大吸烟,快活的同时我也时刻准备着受到那娘们儿锐利的抨击。
烟烧到一半,厕所的门打开,宛溪从里面出来,自然垂落两侧的手还残附着洗手时未完全擦拭干净的水渍。
走了两步感到不对劲,宛溪面无表情,盯着天花板吸顶灯下那一团不规则形状的半透明烟雾,眼睛也不眨。头部不动,明澈无杂的眸子像是恶狼劈下的利爪,滑向我这边。
我则镇定自若,毫不畏惧的把烟嘴从唇间拔出来,一抹浓烈的白雾缓缓吐出。
来吧,把我臭骂一顿,我倒要看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
床头淡黄色的小闹钟,秒针悄然刮去一小刻度。指尖感受到灼热,好像快烧到过滤棉了。
宛溪也只是不动声色的眨了眨眼睛,瞳眸里冷淡到极致的绝情一成不变,眼皮的浮动下,若隐若现。
“别把屋子点着了。”宛溪淡淡的说,动身去把窗户打开。
我愣住,连抽烟都可以容忍,换做以前,我肯定开心的不得了,但是现在,这宽容体谅的背后,却夹杂着一种惶惶不安的汹涌,我害怕极了。
外面清寡的风从窗口灌进来。宛溪好像要抽张面纸擦手,却发现包装里空空如也。
“家里没面纸了,我出去买点面纸。”说罢,她动身朝门口走去。
我在她渐行渐远的脚步里,吸完最后一口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