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语打个打哈欠,“无聊,鬼屋就这点惊悚程度吗?还是说我对妖魔鬼怪这些虚幻的事物已经免疫了?”
我心情此刻异常的平和,带着一丝被水浸润过的温柔倦意。“那是因为鬼还没出现。”
目光所及之处,暗影重叠,虽说没有明显的照明设备,但车轮划过溪面扯皱的角尖划痕以及攀缘在石壁上的氤氲水汽,隐隐若有荧光,估计是道具本就如此设计。
再加上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所以周围人的轮廓仍能还算清晰的描绘在我的目力范围,包括魏语那双月光白的美好的腿。所有所见的东西,模糊之中都构成一种朦胧的庇护感,我便不会紧张。
“喂,你无不无聊?”像是蜜蜂扑倒了晚霞,她拿膝盖侧面顶我一下,嘴巴凑过来,贴的我耳朵很近,仿佛匀着冰糖,口气酥酥软软:“要不要,做点刺激的事情?”
我呼吸一紧,脑筋像是抹了润滑油,嘎吱转动。
什么刺激的事?是我想的那种吗?
不会吧,她应该是故意的,故意放出令人误会的话,等我原形毕露再当头一棒,站在纯洁的高度指责我思想龌龊。
对,她一定是这么运筹帷幄的。
顿了顿,我继续欣赏右侧的景观,头不动,一本正经的回道:“咋滴,你是楚人美?”
魏语没有怼我,哗哗水声中,她若花枝一般轻笑,笑茵在湿润的空气融化,整个隧道霎时变得微妙,就连车座微微晃动的幅度也如点着柴火,清冷里一种欲烈的温度在燃烧。
“你别不动装动,”她小力揪一下我胳膊肘的皮肉,裹挟的水声中隐约听得窸窸窣窣的细微,如同干枯的草茎在夜风中摩挲,她说:“你看。”
犹豫片刻,我转过头去。是魏语抓着安全带的插扣,尼龙条带在我眼前晃悠。
“你咋把安全带给解开了?我也没听到解开的声音……难道你一开始就没系?”
“聪明!”她歪嘴一笑,旋即松手,插扣拖着条带跌落地上。
我无语,“你不怕死别连累我。”
“有什么危险的,这车慢的跟乌龟爬一样,我要是遇到开这么慢的,我会急得骂街。”
“这跟上路不是一个性质……”
她坐在中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她这么做的目的呢?车在行驶,外面不是石头就是水,她还能跳车不成。
“你还是把安全带系上吧,前面不知道有什么,你悠着点。”我说。
“我就不,我就不。”她像小孩子一样任性起来,站起来,搀着前排的椅靠,朝我的方向挪脚。
“你干什么!”我惊呼声还未在湿润的空气中完全消散,她膝盖已轻巧一扭,身体带着一股温热的风旋了过来。
下一瞬,她的重量便毫无预兆地落在我左腿上,像一捧带着体温的、柔软的雨骤然倾泻在微凉的膝头。
我整个人瞬间僵直。
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清晰感受到她臀部的曲线和腿侧的温热。还有她身上那股混合着少女馨香与隧道水汽的、难以言喻的气息,比刚才贴近耳语时更加浓郁的包裹上来。
魏语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低低地又笑了一声,声音带着蜂蜜般的粘稠感。“好玩不?”
“好玩个鬼啊!”我低声吐槽:“要是被别人看到了怎么办。”
“谁看我们啊,这里那么黑,其他人都在看鬼呢。”
我半信半疑的扭头望去,坐在我们这一排最左侧的大妈,估计是前面座位满了,不得不与自家人分开坐到最后面。
大妈表情尴尬的盯着我们,注意到我同样尴尬的脸色,大妈一把将头转向另一边,捂住耳朵,表示什么也没看到。
我额头冒汗,“就算这样,也不能乱搞啊。”
她侧过头,发梢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的下颌,带来一阵细微的痒,嚷嚷:“我和你能叫乱搞吗?我们天经地义,我们乱搞什么了!”
“嘘,小声点。”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慌乱。
她非但不收敛,挪挪屁股,反而更凑近了些,几乎把整个重心都倚靠过来。“我们在最后面,就算看到又怎样,这里没人认识我们。”
“我社恐……你多大了,小孩子才坐大人腿上。”
柔软弧度清晰的如同烙印,让我的神经末梢都在发烫。血液喧嚣着冲向头顶,又在耳根处烧灼。
她侧仰着脸,在隧道幽微的、水光的反射下,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狡黠的光,如同水洗过的星子。
“你就把我当小孩好了,小孩不听话要打屁股。”她说完,咯咯的笑。
我被她这大胆的举动搅得心神不宁,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想要推开她又像被磁石吸住。
倏然,
就像是一瞬间被抽去了视野,整个画面陷入黑漆漆一片。石壁上清澈的水光,车轮划过的潋滟都消失不见了。
只有潮湿夹住藓绿的阴恻和不时戳弄我脸颊的水溅徘徊着,告诉我这个世界还存在,只是一时间看不见了。
“怎么黑了呀,”魏语丝毫不慌,自顾自的说:“不管了,这种套路我都腻了。不就是一会儿会发出鬼的泣嚎,然后僵尸乱跳,女鬼飞跃,就不能来点创新吗。”
不只是我们,车上几乎所有人都在发出疑惑。
“唉,灯都关了。”
“估计一会儿鬼要来了。”
甚至还有家长吓唬小朋友。“你当心点,一会儿就有妖怪把你抓走了。”
小朋友英勇无畏,稚气未脱的响亮大叫:“俺不怕,俺是齐天大圣转世,妖怪见俺都得跪地求饶。”
有没有鬼,有什么样的鬼,我此时不在乎了。她的温柔包裹我,令我沉迷,又让我胆怯。
我最担心的不是她有没有危险,而是我血液汇聚的地方,早就饱和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察觉到,应该察觉到了,毕竟挨着呢。
如此紧密的贴合,如此清晰的轮廓和热度,她刚才甚至还不安分地小幅度扭了扭腰。
就在我试图用意志力压下不合时宜的反应时,浓稠的黑暗深处,无声地洇开了点点微光。
起初只是极淡的稀薄,渐渐的,光点清晰增多,如同晚霞腐烂后,分解的碎片,在漂浮、游弋。
“那是什么?”我转移注意力的说道。
她说:“好像是……虫子?”
“不是吧。”
我定睛一看,确实是虫子,而且是萤火虫,只不过是投影仪编织的虚幻。
即便如此,我知道那是假的,却美的跟真的一样。
至暗中猝然绽放的、脆弱而璀璨,寂缪与温柔,攫住我那份身体的燥热和羞耻,竟在这片幽微的光之海里,奇异地沉淀、冷却,化作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悸动。
鬼使神差的,我伸出手,指尖探向最近处的一粒光晕。如此虚幻,仿佛一碰就碎。
就在我指尖没入的一刻,另一抹带着温度的轻柔叠上来。
我们指尖靠在一起。
一只小小的萤火虫那么狭窄,注定放不下太多东西。哪怕我此时此刻,无比希望它能承载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