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太多小说动漫,总以为角色思想的转变一定要经历重大事件才会大彻大悟。
而我的决心似乎不是一把锤子敲响,我的决心蛰伏在无数细节与不起眼的琐碎。
就在这一天,她分给我一块烤鸡翅,我辣的合不拢嘴。然后我突然清醒,我要告别过去,珍惜眼前。
于是畏惧辛辣又舍不得美味的一小口一小口撕食鸡翅的这个过程,我望着街对面依旧空旷的人行道沉思。
我必须采用夏婧传授给我的秘诀,精耕细作。
我希望我们的开始和春天关注樱桃一样烂漫。
思考间,鞋子两点钟方向两厘米的柏油路突然冒出一个浅灰的黑点。紧接着,鞋尖传来秒针似的滴答感触。
魏语扔掉手里的鸡骨头,掌心朝上,仰望苍穹。忽的一粒无声坠落,一滴雨点落到她沾上油渍的指头,炸成水花。
“下雨了。”魏语说。
我啃完串串上附在翅膀骨内侧的最后一条肉,随手没素质的一扔,搓了搓同样油腻的手指,说:“走吧,回车里。”
“嗯”
我们起身,由于记得停车点,我们朝一个方向奔去。
天空阴沉沉的,灰白的云像一薄锡纸将这座城市包围,所以即便缺乏阳光,跑起来也会闷热。
四川盆地,气候湿热。很难受,但很喜欢这里的气候。温度蒸发汗水里溢出来的悲痛,也会带走希望。闷热感,仿佛希望从没离开过。
我和一位姑娘在梅雨降临的前奏奔跑,她跑在我旁边,我余光看到她随身体动作而荡起的青丝,知道她也没离开过,我也在。
于是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希望真的存在。非常没有逻辑的,但是我坚定的认为,所以存在。哪怕是一种错觉,我认可,我不反驳,她就是对的。
太阳不知道在哪,但是知道车在哪,我们一路狂奔。人生似乎没有方向,但是方向盘在手,似乎哪里都是方向。
回到车里的时候,雨水已成毛毛之势。还好,衬衫只是略微被打上窸窣的湿点,基本可以忽略。
魏语拿面纸擦了擦挂在发丝的小雨珠,随便擦了擦,便开车上路。
走之前习惯的问我一句:“去哪里呀?”
“你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不知道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对话很莫名其妙一次结尾,车子嗡嗡的启动。她转动方向盘,侧方位驶离,轮胎滑行,把我们无意识捎往下一个目的地。
……
……
由于地广人稀,开车变得尤为自由。车与车之间的间距拉开,除不得不注意的交通指示灯,感觉就是在一望无际的旷野疾驰。
魏语明显很享受这里的驾车体验,表情没有被超车时,或者堵车时的苦脸。
雨势越来越浩大,密集的透明水花打在挡风玻璃上,编织一块块分散、聚合的岛屿。随后雨刮器一刮,推沙一样扫平玻璃的图案,循环往复。
即便这样,魏语依旧怡然自得的哼着我没听过的轻松小曲。方向盘用一只手抓着,另一只手想放哪放哪。
空调一开,外面的沉闷与倾盆与我们无关。与世隔绝,车里一片悠哉,载着我们跳跃时间的齿轮。
“有种世界末日后的生还的感觉。”我淡淡的说,因为自车子远离城市中心,目前所处的这条公路上。四周除了树木、杂草,公路边际白线,还有飞蚊一样虚无缥缈的雨鼓,其余空空如也。
公路上就我们一辆车。
透过车窗稍微眺望,才看得到远处坐落在田野的乡村人家和秧苗。
魏语轻快的哼掉掐断,悠闲却没从脸上褪去,自然回复道:“人口稀少就是这样子,这里又不是大城市。”
“要是世界上只有我一个就好了。”我说,其实我还想加上她,但是太矫情了。
自打我拥有想象力开始,我就幻想过这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睡懒觉没人管,不必上课写作业,想吃什么直接拿,游戏玩到三更半夜。在断电、断水、食物过期,自己没有能力种植蔬菜、小麦,无法自力更生之前,是真的爽。
可这也只是幻想,世界末日没来。就算来,我也不见得会成为幸存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社会,我这一辈子不可能不跟人打交道,不可能不去适应社会的规则。
这是准则,也是悲哀。
魏语沉默一阵,脸上的轻松像沙漏一样离去,被一种沉重所替代。半晌,告诉我:“如果世界上其他人都不在了,我要建立自己的家园,一个,不用看人脸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做主。”
我:“但世界上不止你一个人。”
“那也可以尝试,攒够食物和盘缠,我就继续开着车,到处旅行。到那个时候,我还带你。”
我苦笑:“万一我不在呢?”
“你一定会在的,我……”魏语坚定的说,后面似乎还有话,硬生生咽回去。
那一句“还带你”像烤炉,烘的我心里暖暖的,也是复杂的。我感动,魏语这么看重我。我焦虑,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我们能一直这样旅行吗?我希望,但也只能希望。
雨越下越大,玻璃上就跟过年放鞭炮一样噼里啪啦,落一窗透明的彩带。
车子来到一处小镇地方,道路上依旧没有行人,但是道路两旁的屋子可见老人、大人、小孩,他们搬个凳子在门口唠嗑。我们开车经过,他们闲情雅致的投来无所事事的目光。
路面开始不那么平整,偶尔会颠簸。
再往前就是一座山,前方是上坡路段,开上去等于上山。
我说:“下雨天走山路不太安全,你要不掉头换个路吧。”
魏语丝毫不在乎,眼睛迂回着放荡不羁,自信拉满的说:“我不走回头路,走到哪闯到哪。你作为与我同行的男人,你应该清楚我的车技,只要车子不出问题,我包你留个全尸。”
“你应该说包我全身而退!”我吐槽。
“没区别啦,全尸全身,差个拼音罢了,差不多。”
“差远了!说话可以接地气,但不能接地府啊!”
魏语咯咯直笑,眼睛弯成月牙,“接不接地府,就看运气了。一会儿我开车上山,你怕不怕?”
“不怕。”我斩钉截铁的说。
她要冒险,我就陪着她冒险。有她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那好,安全带系上。我要加速了。”
我系上安全带,冷着眼碎道:“开慢点你,你以为你是藤原拓海?秋名山车神?”
……
……
魏语的车技,我一直是放心的。
这条上山的车路看上去是新修的,路面平整,没有那么多坑坑洼洼。最开始缓而上升,不是特别陡。
到后面,坡度逐渐增加,危险性上升。但是这样的坡度对魏语来说是小菜一碟,熄火是不可能的,悠哉悠哉就跟回家过年一样。
可能唯一真正的隐患就是路面湿滑,不过魏语能把持的住。
车道上依旧只有我们这一辆车,道路两旁是葱郁的树林,时不时还有高高耸立的竹子。也有屋座,是那种简陋的小平房,里面住的基本上都是习惯山上生活的老人。
不知不觉,车子开到山腰,右侧靠近悬崖,被栏杆围护着。从车窗望去,可以俯瞰山下错落有致的村落和蜿蜒小路。大片肥沃的农田,被田埂分成大小不一的形状。
我感慨:“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言过其实,这不是什么高山,且我们没到山顶。只是突然想装个哔,显得我有文化。
至于我的装哔行为的格局有多少斤两,魏语侧视挤来的鄙夷说明了一切。
“唉?”魏语突然惊讶,脖子想要看清什么,自觉的微微前倾。
前方不远处,水泥路如剪断的胶带戛然而止,之后是一片泥泞。
这条路只修到那里,我们只有掉头下坡才能离开这座山。除非魏语不要命了,要走那种坑坑洼洼的泥土,恐怕开到一半就要废了。
车子距离水泥路的尽头停下,雨水不断冲刷着,跳入泥坑的浑水,溅起的水浪若肥皂泡沫一般密集、连续、没有规律。
“掉头吧,”我说:“前面不适合开车。”
魏语虽然放浪形骸,但不是匹夫,认同的点了点头,旋即掉头朝来时的路驶去。
本以为这趟山路之行会以疾驰未半而中道途返的结局画上句号,可命运给我们开了个窘迫的玩笑。
就在我们疯狂膨胀“头文字d”精神,划过湿漉山路进行山野“赛车”的时候。受恶劣天气影响,小山腰发生了泥石滑坡和树木倾倒,导致道路堵塞。
这附近也没什么人,我们身上没有手机,无法联系相关人员抢修。并且山上只有这一条车道,所以我们上来就下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