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中军大帐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大帐正中,一口巨大的铜锅架在炭火上,锅中红白分明的汤底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辛辣的香气与醇厚的骨汤味交织在一起,霸道地占据了每个人的鼻腔。
这便是沈潇口中的“火锅”,一种能迅速拉近(或激化)人际关系的神秘东方美食。
刘备坐主位,身后站着如铁塔般的许褚,目光如电,警惕地看着吕布。
他的左手边,坐着三个人。
为首的正是吕布。这位无双猛将此刻却正襟危坐,神情紧绷。
吕布身侧,是身材微胖,面容沉稳的徐荣。他倒是显得颇为镇定,只是偶尔看向锅中翻滚的羊肉片时,会下意识地咽口水。
而坐在末位的,则是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文士,他身形瘦削。
他便是董卓昔日的智囊,李儒。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打量着在座的每一个人。
刘备的右手边,则是他的智囊团。
沈潇坐在首位,正兴致勃勃地用一双长箸,将一片刚烫熟的毛肚夹进自己的油碟里,嘴里还念念有词:“七上八下,成了!”
郭嘉则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歪靠在席上,手里拎着酒葫芦,时不时灌上一口。
贾诩坐在最末,与对面的李儒遥遥相对。两位三国顶级毒士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火花,只有一种心照不宣的平静,仿佛在说:“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妈耶,这桌子可太刑了!”沈潇一边享受着麻辣的快感,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主位上坐着我方cEo刘备,身后站着顶级保镖许褚。右边是我这个开挂的,加一个摸鱼的神郭嘉,再加一个沉默的毒士贾诩。”
“左边呢?是刚被社会毒打完的战神吕布,一个前朝降将徐荣,还有一个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李儒。”
“这哪里是鸿门宴,这分明是怪物们的茶话会啊!聊得好大家一起重塑强汉,聊不好……许将军今天估计得加餐。”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帐内的气氛在酒精和辣椒素的催化下,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变得有些微妙的缓和。
吕布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发现刘备确实没有半分加害他的意思,言谈举止间,满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和……同情?
这让吕布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就在这时,吃得满嘴流油的沈潇,用餐巾擦了擦嘴,施施然地站了起来。
他端起酒杯,整个大帐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连打瞌睡的郭嘉都悄悄睁开了一条眼缝。
“主公,”沈潇笑嘻嘻地对着刘备一拱手,“今日此等盛会,子明不才,想借花献佛,为您隆重介绍两位,早已心向主公,并为我等大业立下汗马功劳的幕后英雄!”
只见沈潇先是转向徐荣,朗声道:“这位,是徐荣将军。徐将军治军严谨,为人稳重,昔日在董太师麾下时,便对朝中乱象痛心疾首。”
“此次长安之事,若非徐将军在城中暗中接应,我等也不能如此轻易地在长安城中布置妥当。”
徐荣连忙起身,对着刘备和沈潇一拜,沉声道:“荣不敢居功,不过是顺应天命罢了。玄德公仁德之名,天下皆知,荣早就心向往之。”
刘备立刻起身,扶起徐荣,脸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徐将军言重了!你能弃暗投明,乃是汉室之幸!今后,你我君臣一心,不必拘束!”
一番客套话说得滴水不漏,给足了徐荣面子。
紧接着,沈潇的目光,缓缓移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阴鸷文士。
“而这一位,”沈潇的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想必主公也不陌生。他,便是李儒,李文优先生。”
那个董卓最信任的心腹,那个毒计百出的谋士,他竟然……早就投靠了刘备?
沈潇继续笑眯-眯地说道:“文优先生深明大义,早就看透了董太师倒行逆施,必不久长。故而一直潜伏在侧,等待明主。”
“而此次,杨彪、王允那群所谓的公卿大臣,裹挟天子仓皇东逃,却唯独没有选择投奔身为皇叔的主公您。”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重锤般敲在吕布的心上。
“这其中,便多亏了文优先生在暗中‘推波助澜’,将那些关于主公‘打压士族、强征赋税’的流言,恰到好处地送到了杨彪等人的耳中。”
“这才让他们对我等心生畏惧,主动选择了远走兖州,替我们甩掉了天子和朝廷这个天大的包袱啊!”
“若论首功,文优先生,当之无愧!”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郭嘉“噗”的一声,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看着沈潇,眼神里全是“你小子真他妈损”的赞叹。
贾诩那古井无波的脸上,嘴角也难以察觉地抽动了一下。他知道沈潇会用李儒,却没想到会用得如此……诛心!
“咔嚓——”
一声脆响,吕布手中的青铜酒杯,竟被他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纹。
这一刻,所有的愤怒、不甘、屈辱、悲凉,全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刺骨的恐惧。
他终于明白了。
什么王允的背叛,什么杨彪的抛弃,在眼前这群人的算计面前,简直就像是孩童的把戏!
自己就像一个被关在透明笼子里的猛兽,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想法,都被人看得清清楚楚。自己手下有哪些人,哪些人可以被策反,自己的软肋在哪里,对方了如指掌。
他们甚至连自己下一步会怎么输,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而自己,还在为那些可笑的“忠义”和“尊严”而战,还在为一群早已把自己当成弃子的人卖命。
可笑!
当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李儒缓缓站起身,对着刘备长揖及地,声音沙哑而平静:“儒,不过一戴罪之身,蒙沈先生不弃,才得以有机会为玄德公略尽绵薄之力。”
“此皆沈先生运筹帷幄之功,儒,不敢贪天之功。”
刘备看着眼前这个曾毒杀先帝的男人,心中虽有芥蒂,但想起昨夜沈潇对他说的话,那份不适早已被枭雄的理智所取代。
“主公,我知道您仁德。可李儒是什么人?他是毒士,是酷吏,是对付士族门阀最锋利,也是最肮脏的一把刀!”
“这种人,咱们自己不好当,但必须得有一把!他杀了刘辩,就等于断了所有退路,他不对您效忠,还能效忠谁去?用他去咬那些士族,岂不是正好?”
想到这里,刘备心中再无犹豫。
他快步上前,亲自将李儒扶起,神情恳切,言辞凿凿:“文优先生快快请起!往事如烟,功过自有后人评说。”
“备只知,先生今日之举,乃是为天下苍生计,为汉室江山计!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刘备的谋主,但有所命,备无不从!”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
李儒那双阴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刘备一眼,随即再次拜服于地:“主公知遇之恩,儒,万死不辞!”
一场惊心动魄的认主大会,在刘备的影帝级表演下,完美。
吕布呆呆地坐在席上,看着眼前这君臣相得的一幕,手中的碎裂酒杯,不知何时已被他放回了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