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沈潇“砰”的一声,把自己整个人都摔进硬邦邦的床板里。
“哎哟喂!”
他龇牙咧嘴地叫唤一声,翻个身,四仰八叉地躺着。
正在擦拭环首刀的黄舞蝶抬起头。
“先生,你怎么了?”
“累!”
沈潇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我靠,跟蔡邕那老爷子聊天,比打一架还累。”
许褚说道:“那老头儿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有那么厉害?”
“厉害的不是人,是脑子!”
沈潇猛地坐起来盯着许褚。
“仲康,舞蝶,你们回来的时候,注意到街上那些兵吗?”
黄舞蝶点点头。
“注意到了,盔甲制式和我们之前见到的西凉军不一样。”
“那帮人,是吕布的并州军!”
沈潇一拍大腿。
“是吕布手底下那帮狼崽子!”
他从床上一跃而下,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
“我靠,我靠,我靠!”
他连说了三个“我靠”,搓着手,眼睛亮得吓人。
“王允那老狐狸,终于要把刀子递出去了!”
“吕布那头喂不熟的猛虎,也终于要张嘴咬人了!”
“长安这天,马上就要变了。”
“而且,是要变得血红血红的。”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算计和期待的光芒,哪还有半点宅男的懒散。
“咱们的好戏,也该登场了!”
……
司徒王允的府邸内,光亮如白昼。
几个鬓角斑白的老臣围坐一圈,人人脸上都带着决绝。
王允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
“诸公!”
“那国贼董卓!”
“他把这大汉的朝堂,变成了一个肮脏的猪圈!”
王允的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等食汉禄,忠汉事!”
“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这头肥猪,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撒尿吗!”
一个老臣缩了缩脖子,被王允眼中燃烧的火焰所震慑。
“可是司徒……吕布那头恶狼不好控制啊!”
“吕布?”
王允的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
“不过一介匹夫!”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一头空有武力,却没有脑子的猛虎罢了!”
“而对付这种猛虎,老夫有的是办法!”
“老夫有一义女,名唤貂蝉。”
“她身姿轻盈,步步生莲,一张芙蓉面足以令月神藏匿,花仙羞惭。”
“尤其那双盈盈秋水般的眼眸,只需一瞥,便能将百炼精钢化为绕指之柔。”
“她,就是老夫亲手为那头猛虎准备的,最完美的牢笼。”
在座的老臣们面面相觑。
王允在诉说自己的计划。
“先在凤仪亭,让那头猛虎惊鸿一瞥,从此魂不守舍。”
“再将这块完美无瑕的璞玉,亲手献给那头老豺狼。”
他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听起来像夜枭的啼哭。
“义父与义子,猛虎与豺狼,为了一个女人,互相猜忌,互相撕咬。”
“这出戏,难道不精彩吗?”
他缓缓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上。
“我不断地在吕布耳边告诉他。”
“奉先将军,你乃天下无双的猛将,岂能侍奉一个篡国逆贼!”
“‘那董贼霸占你的心爱之人,这是奇耻大辱啊!’”
王允停下脚步,眼神如刀锋般扫过众人。
“我还向他许下重诺!”
“只要他手刃国贼!”
“大将军的位子,就是他的!”
“整个天下的兵马,都归他执掌!”
“当然,还有他日思夜想的貂蝉姑娘,老夫会亲自送到他的府上!”
王允的声音里充满了诱惑与嘲弄。
“高官厚禄,绝色美人,匡扶汉室的大义名分!”
“我把鱼饵,一个一个挂在他的嘴边!”
“那个蠢货,已经彻底被欲望和野心,烧昏了头脑!”
他嘴角的冷笑越发明显。
“他以为自己是拨乱反正的英雄。”
“他根本不知道,他只是老夫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整个书房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爆裂的“噼啪”声。
老臣们看着眼前的王允,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杀人,还要诛心。
……
夜,更深了。
一处不起眼的民宅内,昏暗的烛火“噼啪”声响。
贾诩坐在一张破旧的几案后,正用一块鹿皮,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的短剑。
“笃,笃笃。”
门被轻轻敲响,节奏分明。
“进。”
贾诩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声,一个黑影悄无声息进来,单膝跪地。
来人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张卷成细卷的绢布,双手奉上。
“先生。”
贾诩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接过绢布,缓缓展开。
“吕布…并州旧部…皇城…太师府…”
他嘴唇微动,无声地念着上面的字。
“呵。”
一声轻嗤,从贾诩的喉咙里溢出。
他随手将纸条凑近烛火。
“呼”的一下,纸条瞬间化为一团橘红色的火焰,最后落为一撮飞灰。
“笔墨。”
亲信立刻起身,取来笔墨,重新跪好,高高举起砚台。
贾诩提笔蘸墨,手腕悬空,笔尖在绢布上游走,写下消息。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立刻送去城外庄园。”
他将写好的字吹干,卷好,递给亲信。
“亲手交给陈到将军。”
亲信接过娟布。
“先生,那您……”
亲信忍不住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担忧。
贾诩重新拿起短剑和鹿皮,慢悠悠地擦拭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我?”
“我等着看戏。”
亲信不敢再多言,将娟布揣入怀中,躬身一拜,如鬼魅般退了出去,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屋里,又只剩下贾诩一人。
他做完这一切,重新坐下,目光再次落在那柄光可鉴人的短剑上。
王允,终于要动手了。
贾诩的嘴角,勾起一抹毒蛇般的弧度。
时机……
就在下一次的大朝会。
……
客栈房间里,沈潇还在休息。
陈到拿着贾诩传来的密信,匆匆走了进来。
“先生!”
沈潇接过密信,展开一看。
“王允欲动手,在下次大朝会。”
沈潇等人火速返回庄园,告知郭嘉。
“奉孝,我们的机会,来了。”
郭嘉轻笑。
“王允此人,虽有除贼之志,却无容人之量。”
“其人心胸狭隘,刚愎自用,视士人以外皆为草芥。”
“待董贼一死,他为独揽大权,必将大肆清洗异己,尤其是凉州军一脉。”
“届时,西凉诸将群龙无首,必生大乱。”
“长安,将化为一片新的血腥修罗场。”
“此,正乃主公渔利之机也!”
沈潇听完,嘴巴咧到耳根。
“我靠,奉孝这家伙,真是把人心算计到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