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华默默点头，心里清楚这小子为了自己已经断了后路，连从前的组织都舍了，眼下寻不到刘昆的踪迹，倒也怪不得他。
他当即下令，让手下几路人马分头行动，务必尽快摸清林坤的藏身之处。
约莫一小时后，终于有小弟传回消息，说在城中村的一处老楼发现了线索。
沈华立刻带上阿织赶了过去。
那栋楼破得几乎要塌，墙皮剥落，楼梯吱呀作响，走在里面都能闻到一股霉味混着垃圾的臭气。
这种地方，平日里只有实在走投无路的人才会落脚。
四周巷口烟雾缭绕，小摊小贩吆喝声不断，夹杂着不知哪家传出的争吵和酒瓶碎裂的声音。
谁能想到，林坤这样一个曾站在风口浪尖的人物，竟会把自己埋进这样的泥潭里。
“我靠，林坤是不是脑子坏了？居然躲在这种鬼地方……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他。”阿织低声嘀咕，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这家伙，还真是怕死到骨子里了。”
沈华没吭声，鼻尖微微抽动，像是嗅到了什么。
下一秒，他脚步一沉，直奔二楼一间低矮的房门。
那里就是林坤藏身的窝点。
屋里的林坤正低头啃着盒饭，忽然间手腕一僵——门外的脚步声不对劲。
太干净，太克制，不像这个杂乱街区该有的动静。
他的直觉一向灵，几乎是本能地放下筷子，迅速钻进墙角一处隐蔽的夹缝。
那里早被他改造成临时藏身处，外人一眼根本看不出异样。
只要熬过这一关，等风头一过，他随时能溜出去，消失在街巷深处。
就在他藏好的瞬间，阿织和沈华已悄然抵达门口。
阿织打量了一下门锁，轻轻一撬便开了。
他先进去，沈华则退半步，隐在阴影里。
他太了解林坤——这人就像条滑溜的鱼，稍有风吹草动就能逃得无影无踪。
留一道门，反而更容易让他自投罗网。
屋内昏暗潮湿，阿织一步步搜查，动作极轻。
可就在他靠近角落的刹那，一道黑影猛然暴起！林坤抢先出手，拳风直逼面门。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拳脚相撞的声音在空屋里格外刺耳。
外面的沈华听得真切，立马冲了进去。
眼前的场面让他心头一震——阿织可是杀手圈里顶尖的好手，出手干脆利落，可面对林坤，竟被逼得频频后退。
这家伙不仅反应快，招式还极其刁钻，显然不是寻常角色。
不过几个回合，阿织抓住破绽，一记重拳狠狠砸在林坤太阳穴上。
那一击干脆利落，林坤顿时眼前发黑，耳朵嗡鸣，整个人瘫软下去，跪坐在地，意识模糊。
脑袋是人身最脆弱的地方，这一拳，足以让他一时半会儿翻不了身。
当阿织正准备再次行动时，阿力已提着些食物推门而入。
一见到屋内的场景，他立刻冲了过去。
沈华根本无法判断阿力是否是警方安插的卧底，此刻也只能将他视作林坤的手下。
阿织出手毫不迟疑，干脆利落地结果了阿力的性命。
看着两人倒在血泊之中，沈华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望向阿织，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林坤一直以来都是他心头最深的隐患。
若真有这样一个人潜伏在身边，日日夜夜贩卖毒品，对沈华而言无异于精神上的折磨。
如今林坤已除，剩下的就只有地藏一人。
相比阴险狡诈的林坤，地藏虽狂妄自大，却更易掌控。
沈华宁愿面对地藏，也不愿再与林坤周旋。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需将地点通报警方即可。
他随即拨通了刘建明的电话，把情况简明告知，其余便不再过问。
阿织见任务顺利完成，便随沈华返回公司总部。
对于他今日的表现，沈华极为满意，随手递出一张支票，让他自行处理后续。
毕竟这类事沈华早有先例，而阿织平日也懂得分寸，从不越界。
如今既然立下功劳，自然可以放任他自由行事。
接下来，沈华要专心筹划如何应对地藏。
黑道中，林坤的名字已然消失。
地藏得知消息后，立即疯狂扩张势力范围。
自从韩琛出事后，他早已无所顾忌，贩毒活动愈发猖獗，几乎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地藏从未想过，他的所作所为毁掉了多少家庭的安宁。
这一天，在市区一所学校的楼顶上，一名少女孤零零地站在边缘，下方围满了同学。
警方已在楼下铺设气垫，以防她真的跳下。
她的家人、老师以及警员们全都在场，苦苦劝说。
可那女孩的眼中早已失去光彩。
她望着警方人员，眼神冷得像冰。
泪水滑落脸颊，她声音颤抖地问向现场负责的警官：
“我现在站在这儿，你们都来了。
可你们有没有人问过，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你们知不知道我家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我爸染上了毒瘾，哥哥姐姐也都吸上了面粉，全家只有我还干净。
要是哪天我也沦陷了，我该怎么办？我才十六岁啊！如果我也踏入那个深渊，以后的人生还能有什么指望？”
“现在他们没了收入，竟想让我这个女孩子去赚钱供他们吸面粉……那样的日子，还不如死了痛快。”
警员们听着女孩撕心裂肺的控诉，看着她绝望的脸庞，一个个沉默无言，胸口仿佛压着千斤重石。
这样的事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记重击，若真亲眼目睹发生在自己亲人身上，他们绝不会如此轻描淡写地劝一个女孩别寻短见。
“孩子，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吃了不少苦，可我向你发誓，那些面粉的事我们已经在全力处理了。”
“涉案的人已经抓了不少，你现在千万不能想不开。”
“你家里人都成这样了，你不更该为了他们好好活下去吗？怎么能让自己这么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断送在他们眼前。”
女孩惨然一笑，慢慢卷起校服袖子。
当众人看清她手臂下那一片片鲜红溃烂的皮肤时，全场鸦雀无声。
那种触目惊心的伤痕，分明是某种难以启齿的妇科病症才会有的表现。
谁也无法相信，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女竟会染上这种病。
而她那抹带着痛楚的笑容，让在场每一个人心头发寒。
“没用了……我现在太脏了，连我自己都嫌弃这副身子。
我要去找妈妈了，当初她也是这样走的。”
沈华喘着粗气冲上天台，眼前的画面让他心头剧震——这个女孩，和当年的自己竟是如此相似。
正因经历过那种深渊，他才对那害人的白色粉末恨之入骨。
他一把冲到女孩面前，声音嘶哑：“佳佳，别放弃！还有我在！从今往后，哥哥护着你，一辈子都护着你，保证你吃穿不愁，一定给你治好病！”
“咱们把那些人渣全都送进牢里，让他们付出代价，好不好？你说句话……”
佳佳是他曾经对门的小邻居。
得知她出事，他一路狂奔赶到学校。
可此时的她，眼里早已没了光。
只是在看到沈华的瞬间，轻轻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沈华哥……来不及了。
我的身体已经毁了，我不想再这样活了，真的受够了。”
“我不想再赚钱给他们花。
那是我爸，那是我哥啊……可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糟蹋我。
我喊得越惨，他们越兴奋……这样的家，我再也不想要了。”
话音落下，她露出一抹凄美的笑，缓缓后仰，纵身跃下。
沈华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她坠落，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疯一般冲到天台边缘，只见佳佳已倒在楼下，头颅撞地，鲜血四溅，脸庞如同碎裂的瓜果。
一朵还未绽放的花，就这样凋零在他眼前。
沈华这一生见过太多生死，早已麻木。
可这一刻，他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仿佛被人攥住咽喉。
当他失魂落魄地下楼时，所有怒火都指向了地藏。
此后，地藏的地盘接连发生骚乱——面粉交易被强行截断，仓库深夜起火化为灰烬。
没人知道，这些事，全是他亲手所为。
沈华此刻已回到办公室，几个贴身兄弟见他这般模样，心里都不免犯起了嘀咕。
平日里的老大，向来是说一不二、干脆利落的主儿，可眼下却神情恍惚，眼神飘忽，像是丢了魂似的。
几人站在门外，低声议论起来。
“老大刚从学校回来，到底碰上啥事了？怎么整个人都蔫了？”
“听说他在那学校有个妹妹……是不是出事了？我听人讲，那丫头……没了。”
“我还听说，有个小姑娘从楼上跳了，就在那所学校。
不知道跟咱们老大有没有牵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揣测纷纷。
其实他们也知道些内情，但没人敢当面问。
毕竟沈华不是那种能让人轻易开口的人。
而此刻看他沉默地坐在椅子里，谁也不敢贸然上前汇报工作——生怕一句话不对，就被派去干最苦最累的活。
可就在这群人低头避视、装作若无其事时，沈华却早已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容抗拒：
“别在外头杵着了，都进来，开个会。
有件事，我得让你们每个人都记住。”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这是我立下的规矩，也是死线。
往后跟着我混，这条底线谁也不能踩——沾那玩意儿，等于跟我断关系。”
他说这话时，眼底泛着血丝，语气里压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怒火。
那个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一条活生生的命，就这么在他眼前没了。
她本可以换个身份、重新开始，只要她还想活。
可现实太冷，家比地狱还黑，她看不到出路，最后只能从高处纵身一跃。
沈华没拦住，也救不了。
他知道，那些白色的粉末是引子，是一步步把她推向绝路的推手。
而他自己，哪怕没有直接参与，也觉得肩上沉甸甸地压着罪责。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知道的只是一个案，可背后还有多少看不见的受害者？有多少人在黑暗里无声崩溃？
以前他也听说过手下有人暗中碰这类东西，只是没抓到实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