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霆骁看着他，似乎在权衡他话语中的真假。
张天昊趁热打铁，将脸重新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
“再给我一点时间，霆骁，等我处理好谢砚辞那边，等我做出更亮眼的成绩，
证明我配得上你，到时候，我一定和你在一起，让所有人都羡慕你，好不好？”
沈霆骁沉默了片刻，揽着他腰的手臂收紧了些。
他低下头，吻了吻张天昊的头发，听不出喜怒：“好，我给你时间。”
张天昊暗暗松了口气。
张天昊，你是最棒的，又一次糊弄过去了。
“副总的位置，下个月会空出来，跟他分手，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副总？
说真的，张天昊还真不稀罕。
虽然这诱惑不可谓不大，但同时也是一块烫手山芋。
升得太快，根基不稳，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而且，一旦接受了这个明显是走后门而来的职位，他和沈霆骁的关系就更加说不清道不明，以后想抽身就难了。
升无可升，让所有人都知道升到他沈霆骁的床上吗？
张天昊：“副总？霆骁，这太快了吧，我怕我能力不够，服不了众，到时候反而给你丢脸…”
沈霆骁：“我说你行，你就行。”
“至于谢砚辞，我希望在下个月任命通知下发之前，听到你和他彻底分手的消息。”
张天昊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感动又为难的样子：“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处理好的，谢谢你，霆骁，你对我真好。”
快闭嘴吧，受不了了。
说完就亲了沈霆骁一口。
“啵啵啵”
“啾啾啾”
这个主动的吻，成功地取悦了沈霆骁。
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揉了揉张天昊的头发：
“乖，晚上有个应酬，你陪我一起去。”
张天昊：他有点预感，这个应酬估计是要沈霆骁来让他在圈子里露个脸…
沈霆骁就这么想上位吗？
他一想到沈霆骁那死样子就觉得下半辈子没什么指望了。
沈霆骁四十的时候，他可能才三十出头，如狼似虎的年纪，怎么能控制住不出轨。
午后的阳光洒在江面上，泛起粼粼金光。
谢砚辞靠在栏杆上，任由江风吹乱他的头发。
实在是，信息量有点大。
亲兄弟……
他和沈淮安，竟然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他居然有一个这么不要脸的小三弟弟。
母亲挂断电话前，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
沈家老宅，他那位爷爷的联系方式。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或许可以问问他。”
谢母懒得再提到过去。
也没怎么想知道自己二十几年没见面的那两个孩子。
鬼使神差地，谢砚辞拨通了那个号码。
接电话的是一个老人。
在谢砚辞磕磕绊绊地表明身份后，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谢砚辞以为对方已经挂断。
“…是砚辞啊。”终于，老人开口了，声音哽咽，“你终于打电话来了。”
“爷爷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从沈爷爷口中，他听到了母亲和父亲的故事。
他的父亲与他的母亲，确实是真心相爱，他们的结合曾是一段佳话。
父亲离世得非常突然，一场意外的车祸，带走了那个风华正茂的男人，也击垮了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
“你母亲……她当时痛不欲生。”沈爷爷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叹息，
“她和阿晟感情太好，好到，阿晟一走，她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整个人都垮了。
她觉得沈家老宅里的每一处，都有阿晟的影子，呼吸到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失去他的痛苦。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沈爷爷的话里，只有深深的痛苦和无奈。
“她执意要离开，要带走你们兄弟三个。
可我，我怎么能答应？”老人的声音哽咽，
“阿晟已经不在了，你们三个，是沈家的根，是我最后的念想。
尤其是霆骁，他是长孙，而且淮安还那么小，我苦苦哀求她。”
“最后她为了我这个老人家妥协了。
她说她带不走全部，那就带走一个，带走了你。
她说，她不能再待在沈家，一天都不能，否则她会疯掉。”爷爷的声音充满了无力，
“她带着你走了，改了你的姓，后来几乎是切断了和沈家的一切联系。
我知道，她其实是恨我的，恨我留下了霆骁和淮安，可我当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谢砚辞久久无法回神。
一个悲痛欲绝的女人，无法承受留在充满回忆的旧地所带来的持续折磨，最终选择了带着骨肉逃离。
而另一个失去儿子的老人，苦苦挽留下了另外两个孙子。
没有恶人，只有被巨大悲剧撕裂后，每个人在痛苦中做出的、近乎本能的选择。
爷爷口中那个因父亲离世而痛不欲生、几乎活不下去的母亲。
母亲在国外过得很好，很自由，身边似乎一直不乏陪伴的人，男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活得肆意而张扬。
他记忆中的母亲，确实有一段时间是忧郁而沉默的。
随着他渐渐长大，母亲似乎慢慢“恢复”了。
她开始重新打扮自己，开始出入各种社交场合，身边也开始出现不同的、优秀的男性伴侣。
母亲对此从不避讳，她依然爱他，给予他最好的物质和生活。
但她的爱情，似乎早已被分割成了许多块，分给了不同的人。
当年的妈妈，确实深爱着父亲吧？那份爱，浓烈到无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可是，那份爱，似乎并没有持续到地老天荒。
所以当年那样深刻、那样痛彻心扉的爱，也是可以被替代的吗？
那么，什么是爱呢？
爱难道不是独一无二、至死不渝的吗？
不是像他对张天昊这样，即使被背叛、被伤害，依然如同扑火的飞蛾，无法放手，宁愿自己痛苦也要守着那点残存的温暖吗？
那样深刻的爱，为什么可以被替代？
是因为死亡斩断了一切，所以活着的人就有权利去重新开始吗？
那他和张天昊之间呢？
如果有一天，自己像父亲一样，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张天昊会怎么样？
这个念头让他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
他会难过吗？
也许会吧，毕竟养只宠物两年也会有感情。
但，然后呢？
然后，他大概会像自己的母亲一样，在短暂的伤感之后，继续他众星捧月的生活。
会有新的沈淮安，更年轻、更漂亮、更符合他需求的人，填补上空缺。
他依然会游刃有余，那样享受着被众人追捧的。
他应该恨张天昊的薄情，恨他的背叛，恨他让自己如此痛苦。
但他希望张天昊能继续快乐地活下去。
是的，快乐地活下去。
即使那份快乐，是建立在没有他谢砚辞的基础上，是建立在和沈淮安或者其他什么人的纠缠之上。
他宁愿张天昊在他死后，像母亲一样，找到新的替代品，重新获得笑容和活力。
也不愿他像母亲最初那样，沉浸在失去他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形销骨立。
因为他爱他。
爱到希望他永远快乐，哪怕这快乐与自己无关。
那么，当年深爱着母亲的父亲，如果在天有灵，是不是也会怀着同样的心情？
会不会也宁愿看到母亲如今左拥右抱、鲜活恣意地活着，而不是一辈子困在失去他的悲痛中，憔悴枯萎？
谢砚辞觉得自己父亲肯定会理解母亲的。
母亲可是下半辈子都在荣华富贵和美男后宫里孤独地惦念父亲。
父亲应该会在天堂看着母亲这样想着自己，就满足了。
如果他死了，他希望张天昊快乐。
可他现在还活着。
他能眼睁睁看着张天昊投入别人的怀抱吗？
尤其是，那个人还是他的亲弟弟？
不能。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无法做到真正地祝福和放手。
“爷爷，”谢砚辞顿了顿，“我…我想正式见一见霆骁哥和淮安。”
电话那头的沈爷爷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是更大的欣慰：
“好，好啊，太好了，小辞，你能这么想，爷爷真是太高兴了，你们兄弟三个，早就该团聚了！血浓于水啊。”
爷爷的喜悦是那么真切，真切到让谢砚辞感到一阵心虚和讽刺。
爷爷期盼的是兄弟和睦、家庭团圆的美好。
“爷爷安排一下，就这个周末，在家里，我们好好吃顿团圆饭！”沈爷爷兴致勃勃地规划着，
“霆骁那边我去说，淮安那小子要是知道多了个哥哥，肯定也高兴坏了！”
高兴坏了？
他几乎能想象出沈淮安在得知自己身份时，那张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
当他知道自己千方百计勾引的，竟然是他亲二哥的男朋友时，那表情一定会非常精彩。
像沈淮安那种被宠坏了的、自私自利、做事毫无底线的小贱人，怎么可能会因为抢了亲哥哥的老公而感到愧疚？
贱人。
他在心里狠狠地咒骂，这个毫无廉耻、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就算流着相同的血，也改变不了他卑劣的本质。
老公。
如果老公知道了呢？
如果他知道了，自己还是沈家二少爷。
会不会觉得他还算有点用。
这样就可以让老公也忌惮点吧。
别和那些小贱人玩得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