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头的铁钎子刚在箱缝里转了半圈,铁锈突然像被雷劈了似的“咔啦”崩裂,几块指甲盖大的锈片崩在他脑门上,疼得他“哎呦”一缩脖子。
可等他眯眼往箱里一瞧,倒把疼劲儿全忘了——铁箱最深处躺着块墨玉,颜色跟浸了夜的潭水似的,旁边还压着半卷焦黑的诏书,边角的金漆虽褪了,还能隐约看出“大楚”二字。
“嘿!这破箱子还真有货!”王铁头抹了把脸上的水,铁钎子一扔就去掏箱里的东西,湿哒哒的粗布袖口蹭得墨玉直打滑,“苏兄弟你瞧——”
他话音未落,整条水道突然像被塞进了个破风箱。
“呜——”
凄厉的哭嚎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像有百把锈刀在刮人耳膜。
苏九后槽牙都酸了,伸手去捂耳朵,却见众人举着的火把“噗”地全灭了。
黑暗里浮起一片青灰色的影子,全是披甲的宫人,腰牌在幽光里泛着冷白,正齐刷刷跪在水面上叩首,额头撞在石壁上的闷响混着哭声,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这、这是守陵怨魂!”鬼面卫长的刀鞘撞在石壁上,鬼面下的声音直打颤,他这卫长当得再久,也没见过活人的魂魄能在阳间飘成这样——那些影子的眼窝是空的,嘴却张得老大,每一声哭嚎都像从他们喉咙里直接渗出来的。
小翠的指甲几乎掐进苏九胳膊里:“你到底带我们进了什么地方?”她短刀还攥在另一只手里,可刀尖抖得比水面的波纹还厉害。
苏九被她拽得踉跄两步,后腰撞在湿滑的石壁上。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快得像擂鼓——不是怕鬼,是脑海里的系统光幕快闪成了烟花。
淡金色的字浮在眼前,每个都带着紧急的红光:“检测到前朝怨念共振!检测到双玉同存!是否融合?”
选项紧跟着蹦出来,A选项的光刺得他眯眼:“拼合玉佩(可能唤醒地宫核心,奖励幽冥感知完整版)”;b选项灰扑扑的:“扔进水里(概率触发水葬诅咒)”;c选项最离谱,括号里写着“惩罚:替怨魂领唱《白事喜乐》”。
“这破系统……”苏九喉结动了动,余光瞥见那些叩首的影子离他们越来越近,有个宫女的手已经快碰到王铁头的脚脖子了。
王铁头早瘫在地上,铁钎子扔得老远,裤裆都湿了一片,哆哆嗦嗦指着影子:“我、我没开棺!我就撬了个箱子——”
“拼了!”苏九一咬牙,从怀里掏出自己那块发烫的玉佩。
两块玉刚碰到一起,“嗡”的一声轻响,水道里的哭嚎突然拔高了八度,像有人在他耳朵里炸了串鞭炮。
金光“唰”地从他掌心冲上天,照得整段水道亮如白昼——那些影子被光一照,竟像雪遇见了太阳,“刺啦”一声开始消散。
可苏九顾不上看这个。
他耳中突然响起地底下的“说话声”,像有人在敲闷鼓,又像远处的水流在轰鸣。
低头一看,眼前浮着幅半透明的地脉图,岩石的纹路、水流的走向全像被剥了皮似的清晰,连三丈外王铁头裤裆的湿痕都成了个淡蓝色的小点——哦不,那是水。
“系统提示:‘幽冥感知’功能解锁!可探测地下动静,持续一刻钟。当前检测到上方井口有活物接近,距离二十丈,速度:急。”
苏九猛地抬头,正撞见鬼面卫长的刀尖子差点戳到他鼻尖。
鬼面卫长的鬼面歪了半寸,露出下半边泛白的脸:“你、你方才用的是……”
“嘘!”苏九竖起手指,盯着地脉图里那个疾速逼近的红点。
那红点周围还跟着七八个小亮点,正顺着井绳往下爬。
他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甚至刀鞘碰在井壁上的脆响——为首那人腰间挂着块青铜虎符,跟鬼面卫长的腰牌纹路像极了,却多了道裂痕。
“他们到井口了。”苏九压低声音,拽着小翠往水道侧边的小洞里躲。
王铁头连滚带爬跟着,湿裤子贴在腿上呱嗒作响:“躲、躲啥?咱不是有光——”
“棺已空。”头顶突然传来冷硬的男声,像块冰砸进水里。
苏九贴着石壁往外瞧,正看见七八个黑衣鬼面卫落进水道,为首者的鬼面比卫长的颜色更深,泛着青灰。
他蹲下身摸了摸铁箱上的蟠龙纹,又抬头扫过那些正在消散的影子,嘴角扯出个冷笑,“传令上头,启动‘遗诏曝光’计划。”
鬼面卫长的刀“当啷”掉在地上。
他踉跄两步扶住石壁,鬼面下的呼吸声粗得像拉风箱:“他们要伪造诏书……嫁祸景元帝!”他突然抓住苏九的手腕,力气大得能捏碎骨头,“你手里的焦诏是真的?”
苏九被他捏得直咧嘴,目光却还锁在地脉图上——在他们脚底下三丈处,有段密道像条细蛇似的往山外钻,尽头是片竹林,风穿过竹节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拽着众人往水道深处挪:“走水路,把真诏带出去。”
“可这水……”王铁头望着水面漂过的半腐烂宫服,喉结动了动,“泡着死人啊!”
“怕啥?”苏九把焦诏塞进怀里,冲他挤了挤眼,“你现在泡的可是前朝VIp包厢——人家殉葬都没这待遇。”
众人猫着腰往密道挪的时候,苏九又瞥了眼石壁。
方才那个宫装女子的残影不知何时又浮了出来,她攥着半卷诏书的手还停在火盆上,火苗在她指尖跳动,把“大楚气数,断在此处”八个字照得忽明忽暗。
他摸着怀里发烫的双玉,突然轻声问:“昭仪娘娘……你烧的那半诏书,到底写了啥?”
地脉图里的光点还在闪烁,密道尽头的风声越来越清晰。
苏九闭了闭眼,幽冥感知带来的震动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能“听”到密道里的细沙在流动,能“看”到三里外的竹林叶尖挂着晨露。
等他再睁眼时,目光已经锁死在密道入口的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那石头的纹路,像极了某种机关的开关。
“走。”他拍了拍鬼面卫长的背,“等出了这鬼地方,有得是时间算账。”
水道深处的黑暗里,一行影子正顺着水流往前挪。
苏九摸着怀里的焦诏,能“听”到地底下传来的细微响动——那是密道里的沙粒在往下掉,是山风穿过石缝的呜咽,是更深处某个机关被触发的“咔嗒”轻响。
他低头看了眼还在闪烁的幽冥感知光幕,嘴角慢慢翘了起来。
这破系统,倒真给了他副听地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