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男儿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痛感确认了这不是幻觉。
那声响清脆实在，引得旁边几个一军成员侧目，但他浑然不觉。
他瞪圆了双眼，铜铃般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死死盯着球场中那个银发飞扬的身影。
神崎凛司，一个国中生，竟然在鬼十次郎手下得分，而且是以那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那球……真的是人类能打出来的吗？
“喂喂……我们都看走眼了啊，这家伙……”
大曲龙次揉着额角，手指用力得几乎要按进皮肤里，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完全不见平日那略显懒散的模样。他转向身旁如同冰柱般矗立的越智月光，“越智，你看清了吗？刚才那球……那真的是‘雷’吗？”
越智月光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极地冰层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但声音依旧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速度很快，轨迹异常。不是常规技巧。”
他高大的身躯投下阴影，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场边其他一军成员，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家伙们，此刻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惊疑不定。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双手插兜、看似悠闲的种岛修二身上，“除了那个家伙，恐怕在场没人有十足把握能接下刚才那一球。”
大曲龙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向从容不迫、仿佛天塌下来也能笑着应对的种岛修二，此刻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了近乎“见鬼”的表情，虽然那诧异如同蜻蜓点水，一闪而逝。
迅速被更深的玩味所取代，但那一瞬间的失态，足以说明神崎凛司那一记“天雷”带来的冲击力何等巨大。
大曲龙次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弥漫的压迫感也一同吸入肺中，低声道：“这种压迫感……简直不逊色于中学时期的平等院老大啊……”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但胸腔里那份沉甸甸的感觉，却无比真实。
与此同时，监控室内，空气仿佛凝滞。
黑部由起夫端着咖啡杯的手停在半空，深邃的目光紧紧锁定屏幕上慢速回放的“天雷”轨迹，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控制台光滑的表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球速、旋转、以及附带的物理效应……数据异常，完全超出了常规数据库的范畴。”
他的声音带着研究员特有的冷静，但语速比平时稍快，“这一击，已经超出了常规人体反应速度的极限。他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近乎悖逆常理的回击模式。”
斋藤至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透过屏幕剖析出神崎凛司身体的每一分变化：“但是，代价呢？如此非人的速度，和对身体负荷极大的发力方式，不可能没有负担，更不能连续使用。”
“或许他的手臂，手腕，乃至肩胛部位的肌肉群，此刻应该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甚至细微的撕裂。”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不过，确实惊艳。在鬼的压迫下，不仅没有崩溃，反而迸发出这样的潜力。看来，三船教练对他的期待，并非空穴来风。”
拓植龙二抱着双臂，粗壮的胳膊上肌肉虬结，他哼了一声，声音洪亮：“基础体能还是短板！这种招式，能用几次？一次？两次？之后呢？在绝对的力量和耐力面前，奇技淫巧终究是昙花一现。”
话虽如此，他的眼神却牢牢盯着神崎凛司微微起伏的胸膛和持拍手臂，似乎在评估其极限所在。
球场上，短暂的死寂被鬼十次郎低沉如同闷雷的声音打破：“裁判，比赛还在继续。”
这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将所有人从震惊中拉扯回现实。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齐刷刷看向鬼十次郎。
只见他双眸之中仿佛有熔岩在流淌、在燃烧，原本就雄浑厚重如同山岳的气息，此刻更是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被彻底点燃了斗志，而非被激怒的认真。
当他转身走回后场底线时，周身似乎有一闪而逝的紫黑色气息缭绕，虽然短暂得如同错觉，却让场上的神崎凛司和场边感知敏锐的入江、种岛等人同时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无形的冰冷手掌扼住了咽喉。
“那个气息……”
入江奏多微微眯起眼睛，总是带着戏剧性表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严肃，他纤细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不是平常的鬼君呢。”
种岛修二收起了之前的讶异，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眼神锐利如鹰隼：“看来神崎小子刚才那一球，不是激怒了鬼，而是……故意唤醒了他体内沉睡的‘真正的鬼’吗？”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感觉这场比赛的走向，开始朝着连他都觉得有趣而又危险的方向滑去。
鬼十次郎站在底线，身躯如同铁塔般稳固。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神崎凛司身上，那目光沉重、滚烫，带着审视与认可交织的复杂意味。
声音沉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每一个字都像巨石落地：“神崎凛司，接下来，小心了。”
没有多余的废话，他甚至没有刻意摆出多么夸张的姿势，只是简单地抛起网球，整个手臂肌肉瞬间贲张，青筋如同虬龙般凸起，皮肤下的力量奔流涌动，使得那条手臂看起来如同千锤百炼的铸铁般，猛然向下挥动！
挥拍的动作简单、粗暴，毫无花巧，却蕴含着崩山裂石般的恐怖力量！那是无数次锤炼后，将力量凝聚到极致的体现。
砰——！
网球离拍的瞬间，发出的不再是清脆的爆鸣，而是如同重炮轰鸣般的低沉呼啸！
声音沉闷，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
球体仿佛裹挟着千钧重力，体积都似乎在视觉上膨胀了一圈，以超越之前的威压，蛮横地撕裂空气，带着扭曲视线的气浪，朝着神崎凛司的半场碾压而下！
这一球，不仅仅是速度和力量，更带着一种精神层面的、仿佛要摧毁一切抵抗意志的蛮横气势！
神崎凛司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刺激着他全身的神经末梢。
皮肤甚至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带着毁灭意味的风压。
他知道，这一球，躲不开，也不能躲！
他没有选择后退，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飞速计算着球的轨迹、落点以及其上附着的恐怖旋转。
脚步迅捷如电，鞋底与场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身体横向滑步，在千钧一发之际，精准地找到了理论上的最佳击球位置——一个看似必死，却蕴含唯一生机的位置。
面对这蕴含恐怖力量、足以将普通球拍连带着手臂一起摧毁的一球，他没有愚蠢地选择硬碰硬。
而是将球拍微微后引，身体重心放低，在网球触及拍面的瞬间，手腕、手肘、肩关节乃至腰胯同时协调运作，运用了一种极其精妙、如同太极推手般的缓冲和卸力技巧。
他全身的肌肉纤维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调动起来，将承受的冲击力层层传导、分散、化解，仿佛将全身的力量与意志都凝聚于拍面那方寸之间的一点。
网球与拍面接触，发出一声奇异的、如同闷鼓般的响声。
球上所携带的足以开碑裂石的巨大力量，被这精妙的技巧层层化解，转而化作无数道细密、穿透力极强的旋转波纹。
这些旋转彼此交织、缠绕，沿着一道诡异而灵动的弧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倏然飞回鬼十次郎的半场，直逼其反手位一个极其隐蔽、理论上反应不及的薄弱环节！
这一手化解与反击，堪称艺术，将技巧运用到了某种极致。
然而，鬼十次郎面对这精妙到毫巅的化解与反击，竟是不管不顾！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球的落点，低吼一声，如同猛虎出闸，庞大的身躯展现出与其体型完全不符的惊人爆发力，脚步猛地蹬地，强势上前，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小半片球场。
手臂挥动间，带起一道暗沉的黑影，仿佛连光线都被那力量吞噬！
“花哨的技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black Jack Knife！”
一道如同弯刀般凌厉、充满了纯粹破坏力的斩击轨迹凭空出现！
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悲鸣！
网球仿佛被赋予了撕裂一切的属性，直接蛮横地、不讲道理地劈散了神崎凛司赋予其上的一切巧妙旋转，以更加凶悍、更加狂暴的姿态，反扑回来！
那轨迹，仿佛要将球场连同神崎凛司本人一起，一分为二！
“后退！”种岛修二脸色一变，立刻出声提醒场边靠近的观战者，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半步，身体微微前倾，进入了某种预备状态。
鬼十次郎的这一击，蕴含的破坏力范围可能超出寻常，飞溅的球威甚至可能伤及旁观者！
面对这记仿佛能斩断一切、充斥着毁灭意志的“black Jack Knife”，神崎凛司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更炽烈、更纯粹的战意。
那是一种遇到强大对手、触及自身极限时才会迸发的兴奋。
他知道，常规的防御或技巧，在这一球面前已经毫无意义！
任何取巧都只会被连带摧毁！
必须用更强大的力量，更绝对正面击溃它！
他深吸一口气，这口气息悠长而深沉，仿佛要将周围所有的光线和声音都吸入肺中。
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幽深难测，仿佛化作了不见底的深潭。
左眼眼底深处，那抹微小的星辰图案再次浮现，并且比之前更加清晰，缓缓旋转，散发出冰冷而神秘的光泽。
他双手紧紧握住拍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摆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仿佛在拥抱虚空又像是在禁锢什么的架势。
球拍在身前划出一个完美的、浑圆的轨迹，拍面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因为某种无形的力场而微微扭曲、荡漾起来——
“湮灭黑洞！”
随着他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吐出，网球触及拍面的瞬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被立刻反弹回去，而是诡异地在拍面中心停滞、坍缩！
一个肉眼可见的、散发着微弱却无法抗拒吸力的微型黑洞瞬间形成！
那不是光线的错觉，而是空气、尘埃，乃至仿佛声音和光线都被强行拉扯、吸附过去的诡异现象！
方圆数米内，时间仿佛凝固了短短一瞬，所有的一切都向着那小小的漆黑一点汇聚！
紧接着，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注视下，那黑洞猛地爆发！
并非向外喷射能量或网球，而是将吸附的一切，连同网球本身蕴含的恐怖旋转与动能，在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作用下，彻底重置、归零！
仿佛将一团乱麻瞬间理清，将澎湃的江河瞬间抚平！
然后，一股新生的、纯粹由神崎凛司自身意志与力量驱动的、凝练到极致的力量，将那颗仿佛失去了所有属性的网球，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超越了大多数人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笔直地、安静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推了回去！
鬼十次郎那记足以斩断一切的“black Jack Knife”，在接触到这被“重置”后的一球时，其上附着的狂暴无匹的破坏性旋转和力量，竟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无声无息地迅速消融、瓦解！
那足以劈开一切的“弯刀”，仿佛斩入了无形的泥潭，又像是碰到了绝对无法破坏的“无”，所有的威力都被瞬间抹去！
网球无声无息地，如同羽毛般轻盈，却又带着某种既定事实般的绝对性，穿过了鬼十次郎试图拦截却徒劳无功的球拍阴影，精准地落在其身后那片空无一物的场地上，甚至还轻轻弹跳了两下。
“30—40！”
裁判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和难以置信，几乎是喊破了音。
他揉了揉眼睛，似乎也无法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一切。
尘埃落定，众人看清球场上的情况，不由得齐齐倒吸一口冷气，监控室内也陷入了一片死寂。
鬼十次郎那恐怖绝伦、足以让大多数一军成员感到绝望的一球，竟然被神崎凛司以这种闻所未闻、近乎于“法则”层面的方式，正面、彻底地瓦解并打了回去！
球场内外，一片寂静。
只有风吹过空旷场地的微弱声响。
唯有神崎凛司略显急促却刻意压低的呼吸声，以及他持拍手臂那难以抑制的、细微却明显的颤抖，在诉说着刚才那一击并非没有代价。
而另一边，鬼十次郎身上那股愈发狂暴、几乎要凝成实质、如同地狱烈焰般燃烧的紫黑色气息，则在无声地宣告着，这场对决，远远没有结束，真正的风暴，或许此刻才刚要降临。
他那双燃烧的眼眸中，战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盯着神崎凛司，如同盯着一块绝佳的磨刀石，又像是在审视一个真正值得全力一战的对手。
神崎凛司缓缓直起身，左眼中的星辰微光渐渐隐去，他迎上鬼十次郎的目光，银发被汗湿贴在额角，脸色也有些苍白，但那眼神依旧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没有丝毫退缩。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刺痛的手腕，感受着肌肉传来的悲鸣，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他知道，“湮灭黑洞”对身体的负担远超“天雷”，而鬼十次郎的攻势，只会越来越猛。
“还能继续吗，国中生？”鬼十次郎的声音低沉响起，不带嘲讽，只有纯粹的询问和确认。
神崎凛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不上轻松，却绝对坚定的笑容：“当然，前辈。请继续。”
空气，再次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