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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那突如其来的、针对亚瑟的攻击,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温斯顿堡内激起了不小的波澜。虽然莉娅迅速以“设计失误”和“模块敏感度问题”解释了过去,亚瑟也表示理解并未深究,但城堡内的气氛还是不可避免地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雷蒙德骑士长加强了对铁皮的“关注”,每次埃文训练时,他都寸步不离,手始终按在剑柄上,眼神锐利如鹰。仆人们路过训练场时,也会下意识地绕开一些,看向那沉默矗立的铁疙瘩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畏惧和疏离。

受影响最大的,是埃文。

小家伙被那天铁皮突然“发狂”攻击父亲的样子吓到了,连着两天都有些蔫蔫的,训练时也显得有些畏首畏尾,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全力以赴,生怕再次触发铁皮的“异常”。他看着铁皮的眼神,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仿佛被一个信任的朋友背叛了。

莉娅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充满了自责和后怕。她知道,必须尽快解决铁皮的问题,否则不仅埃文的训练会受到影响,这个她倾注心血制作的“伙伴”,也可能真的会变成一个潜在的隐患。

她没有选择立刻将铁皮拆解——那对埃文的打击可能会更大,也意味着她承认自己的创造彻底失败。她决定采取修复和限制并行的策略。

首先,她需要弄清楚铁皮产生异变的根源。那天铁皮眼中亮起的金红光芒、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以及远超设计的力量和反应,都强烈地指向了其核心处那个与龙血气息共鸣的能量印记。这个原本只是用于被动解锁物理结构的“钥匙”,似乎在混沌珠无形的影响下,发生了某种未知的蜕变,变得能够更主动地吸收、甚至一定程度上“转化”龙血能量,从而驱动铁皮做出了超出预设的行为。

“问题就出在这个共鸣印记上。”莉娅在工作室里,对着被暂时切断能量供应、处于完全静默状态的铁皮,喃喃自语。

她小心翼翼地用精神力探入铁皮核心,仔细感知那个能量印记。果然,与她最初设想的稳定、惰性的结构不同,此时的印记仿佛一个微型的、缓慢旋转的能量漩涡,虽然依旧微弱,却隐隐散发着一种不属于纯粹机械造物的“活性”。它像是一颗沉睡的种子,一旦遇到足够强烈的龙血气息刺激,就可能苏醒并爆发出难以预料的力量。

“必须给它加上‘枷锁’。”莉娅下定决心。

她取来更多那种惰性极强的“沉金石”粉末,混合了一种她特制的、能够极大阻碍能量流动的“绝能胶质”。然后,她以精神力为引,如同进行一场精密的显微手术,小心翼翼地将这种混合材料,一层层地包裹、渗透到那个活跃的能量印记外围,构建起一道坚固的“绝缘层”和“阻尼器”。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她必须确保既能有效限制印记的活性和对外界能量的过度吸收,又不能完全破坏其与埃文龙血气息的微弱共鸣,否则铁皮的“成长”机制就将失效。

同时,她重新检查并加固了铁皮内部所有的物理限制卡榫和联动机构,确保即使能量共鸣偶尔超出预期,物理结构也能将其牢牢限制在安全范围内,绝不会再出现攻击非训练目标的情况。她还增加了一个物理式的紧急制动开关,位于铁皮背后一个非常隐蔽的位置,一旦触发,能瞬间锁死所有关节。

最后,她仔细筛查了铁皮的“语音库”和触发逻辑,确保不会再有类似“应急协议”之类的未知语音片段冒出。做完这一切,莉娅才稍稍松了口气。

第二天,莉娅带着修复后的铁皮再次来到训练场。埃文看到铁皮,小脚步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冲上去。

“埃文,”莉娅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语气温柔而肯定,“妈妈已经修好了铁皮,它不会再像那天那样了。那天是妈妈的设计出了一点小问题,不是铁皮故意的。它还是那个陪你训练、给你提醒的好伙伴。”

埃文将信将疑地看着铁皮:“真的吗?它不会再打父亲了?”

“我保证。”莉娅认真地说,“而且,妈妈给它加了安全锁,现在它非常安全。”

在莉娅的鼓励和雷蒙德骑士长警惕的注视下,埃文才小心翼翼地举起木剑,试探性地朝铁皮刺去。

“咔!”“力度尚可,准头差了点意思,小子!”熟悉的格挡,熟悉的金属摩擦音,带着那特有的诙谐感响起。

埃文愣了一下,紧绷的小脸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又试了几次,铁皮的反应一如既往,精准、稳定,并且……话痨。

“对!就这样!步伐跟上!”

“哎哟,这剑挥得,差点削到自己头发!”

“年轻人,要懂得节约体力,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又开始掉书袋)”

似乎……真的和以前一样了?埃文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训练的专注度和热情也开始回归。

然而,细心的莉娅和感知敏锐的艾拉都发现,铁皮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妙的变化。

它的动作依旧精准,但那种偶尔灵光一现、超出基础模式的“战术反应”似乎完全消失了,仿佛又变回了一个纯粹的反应式靶子。更重要的是,它的“语气”。

虽然台词没变,但那金属摩擦音里,似乎少了些许之前的“灵动”和“贱兮兮”的感觉,多了一丝……嗯,难以形容的“刻板”和“程序化”?仿佛一个原本有点个性的家伙,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变得中规中矩起来。

有一次,埃文因为用力过猛,自己绊倒了自己,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墩儿。

按照以往的“性格”,铁皮肯定会来一句“哎哟喂,地板没得罪您吧?”或者“这招‘平沙落雁式’练得不错!”,但这次,它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相对平直的语调说道:“检测到使用者失衡摔倒,请注意训练安全。”

埃文揉着屁股爬起来,有些茫然地眨眨眼:“铁皮,你……你怎么不说‘地板没得罪我’了?”

铁皮:“……”(毫无反应,仿佛没听到)

莉娅心中了然。她施加的“绝缘层”显然起了作用,不仅限制了能量共鸣,似乎也一定程度上抑制了铁皮那超出预期的“拟人化”交互倾向。它变得更“安全”了,但也似乎失去了一些让埃文觉得它“有趣”和“特别”的东西。

这种感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愈发明显。铁皮严格地执行着它的陪练职责,格挡、报点、说预设台词,一丝不苟,但它很少再出现那种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小毒舌却又激励人心的“神吐槽”了。训练依旧有效,但似乎少了之前那种让人爆笑的欢乐气氛。

埃文虽然不再害怕,但有时也会看着铁皮,小声嘀咕:“铁皮,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了……也没有以前那么……好玩了。”

铁皮通常是沉默以对,或者用一句预设的“请专注训练,使用者”来回应。

莉娅看着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她确保了安全,却似乎也扼杀了一点刚刚萌芽的、意想不到的“生机”。这让她想起了修真界关于“点化”与“禁锢”的古老命题。

这天傍晚,训练结束,埃文累得坐在草地上休息,铁皮静静地矗立在一旁,夕阳给它暗哑的铁皮身躯镀上了一层暖光。

埃文看着铁皮,突然说道:“妈妈,我知道你是为了安全。但是……我有点想念以前那个,虽然有时候气人,但是特别有趣的铁皮了。”他的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莉娅心中一软,走过去搂住儿子。她看着铁皮那毫无表情的面孔,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委屈”——被限制了本性,无法再像以前那样自由“表达”的委屈。这当然是她的心理作用,但那种感觉却异常清晰。

“也许……”莉娅轻声道,“等埃文你变得更强大,对力量的掌控更精准,妈妈可以试着……一点点放开对铁皮的一些限制?让它既能安全地陪着你,又能恢复一点点以前的‘个性’?”

埃文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吗?妈妈!我会努力的!我一定会很快变得更厉害!”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铁皮,胸腔内部似乎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齿轮转动声。它那双黯淡的水晶眼,在夕阳的余晖下,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光,快得像是幻觉。

莉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异样。她的心微微一沉。

绝缘层……似乎并不能完全隔绝所有变化?铁皮内部的某种“活性”,难道还在以她无法理解的方式,缓慢地积累或适应?

她修复了显而易见的危险,却可能无法根除那潜藏在机械之下的、源于异界知识与混沌珠交织而产生的、更深层的不确定性。

铁皮依旧安静地矗立着,如同一个忠诚的卫士。但莉娅知道,这个看似恢复正常的铁疙瘩,其内部隐藏的秘密和潜力,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夜的帷幕缓缓落下,笼罩着城堡,也笼罩着莉娅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混合着成就感和隐隐忧虑的复杂心绪。与铁皮的“相处之道”,似乎还远未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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