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诱你入局的修士,现在何处?!”钟离云鹤豁然起身,眼中怒火如实质般喷薄欲出。
他万万没想到,祸根竟源自家族试图拉拢的“自己人”。强烈的悔恨与杀意交织,让他恨不得立刻将那人千刀万剐。
钟离云翔畏惧的看向钟离云鹤“在......就在族内。”钟离云鹤转身欲走,却被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喝止。
“慢着,云鹤。”
钟离真人低沉的声音在石室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未必如表面所见。那名修士,恐怕也不过是他人掌中的一枚棋子。你前去将他控制住后,不必多问,直接施以搜魂之术,一切自见分晓。”
他目光深邃,仿佛已穿透重重迷雾。以钟离世家对往来修士的严密排查,若此人真有问题,绝无可能轻易混入核心圈层。
除非……对方早已将他们的审查手段全然洞察,甚至预先埋下了这步暗棋。
这个推测让钟离真人心中一沉——若真如此,六大世家布局之深、手段之狠,已然超出了他最初的预料。
“谨遵老祖旨意!”钟离云鹤闻言身形一顿,当即领命。他临行前狠狠瞪了一眼仍呆立原地的钟离云翔,齿间咬得咯咯作响,最终将满腔怒火化作一声冷哼,拂袖而去。
沉重的石门缓缓闭合,洞府内重归寂静,只余下闭目凝神的钟离真人,与面如死灰的钟离云翔。
后者怔怔地望着地面,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他人棋盘上一枚无知的棋子,亲手将家族推向了万劫不复的边缘。
“唉……!”
一声沉重的叹息在石室中回荡。钟离真人望着道心几乎彻底崩溃、眼神涣散的钟离云翔,无奈地摇了摇头。此刻任何斥责都已无济于事,棋子既落,满盘皆危。
不过半刻钟光景,石门再度开启。钟离云鹤大步踏入,去时一身肃杀,归来时更添血腥。
只见他袍袖尽染暗红,脸上也溅着斑驳血点,衬得他原本威严的面容显出几分狰狞。他显然来不及整理仪容,带着满手尚未干涸的血迹,抱拳沉声道:
“老祖,果然不出您所料!那名修士……同样身陷局中。”他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懑,“他以为藏书阁中藏有能讨好云翔的秘宝,却不知自己也不过是他人手中的引线,一举一动皆在算计之内!”
说到这里,钟离云鹤双拳猛然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牙关紧咬,腮帮微微鼓起,眼中满是悔恨与不甘。若当初他能对族中子弟多加约束,对往来修士更添警惕,或许……
玉床之上,钟离真人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这个结果并未出乎他的意料。他双目微阖,指尖在膝上无意识地轻叩,脑海中飞速推演着破局之策。
然而,与古魔牵连的罪名,几乎是无解的死局。
除非能为人族立下不世之功,或许还能换取一线生机,否则……钟离氏所有身具灵根的修士,都将被连根拔起。而这些人,十之八九都是他的血脉至亲。
想到这里,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他不得不承认,那布局之人手段之老辣、计谋之阴狠,几乎将钟离家的每一条退路都彻底封死。
“云鹤。”
沉默了半晌的钟离真人蓦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乍现,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一直肃立在一旁的钟离云鹤闻声立即躬身抱拳:
“老祖。”
他心知此刻已到家族生死存亡之秋,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换取家族一线生机,他甘愿承担一切罪责,哪怕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
钟离真人深吸一口气,深邃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钟离云鹤身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之内,必有修士前来,带我去面见真君。待我被带走后,你需密切留意后续动向——”
他略微停顿,让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听者心上:“若前来接管族人的是外城区卫士,便意味着老夫已与真君达成协议,家族尚存一线生机。”
“但若来的……是其他势力的修士,”他的声音骤然转冷,如凛冬寒风,“那便意味着谈判破裂,老夫恐怕已凶多吉少。届时,你等当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与来犯之敌血战到底!”
当这番决绝的话语在石室中回荡时,钟离云鹤与钟离云翔同时呼吸一滞。
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仿佛连血液都在此刻凝固——他们终于真切地意识到,钟离家族已站在了万丈深渊的边缘。
“此外,尚存另一种可能。”钟离真人目光沉凝,声音愈发低沉,“那便是外城卫士只带走族中凡俗亲眷,而所有身具灵根者……则需面对各方势力的围剿。”
他缓缓起身,衣袍无风自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真如此,便是老夫与真君达成的另一场交易——以我之身,化为囚徒。为尔等换得真君网开一面的承诺。届时能否杀出重围,便看你们的造化了。”
话音未落,洞府石门轰然开启。一名族中修士疾步而入,躬身禀报:“老祖,司徒副堂主亲至,携两位金丹前辈在外等候。说是……奉真君之命,请您前往问话。”
钟离真人闻言,嘴角掠过一丝自嘲的苦笑。他早已料到此刻,却未想真君竟如此兴师动众——三位金丹修士亲临,与其说是相请,不如说是押解。
他整了整衣冠,目光扫过跪伏在地的二人,最终定格在石壁上映照的家族牌位上。没有多余的嘱托,也没有临别的叹息,他转身迈步而出。
在他身后,钟离云鹤与钟离云翔早已双目赤红。他们朝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重重叩首,额角触及冰冷的地面,发出三声沉闷的回响。每一叩,都是无声的诀别。
....
司徒瑾与两位金丹修士静立于钟离家族正堂中央,三人气息内敛,却自成一方威压,令整个厅堂落针可闻。鎏金香炉中青烟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凝结的肃杀之意。
等待未持续太久,不过半刻,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只见廊柱转角处,钟离真人缓步而出,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反是带着一抹温煦如常的笑意,仿佛眼前并非押解之局,而是寻常道友来访。
他行至三人面前,从容抱拳,声如洪钟:
“劳动司徒副堂主与二位道友亲临寒舍,实在令敝府蓬荜生辉。老夫琐事缠身,有失远迎,还望三位道友海涵。”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仿佛全然不知此行背后的凶险。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司徒瑾,最终落在那两位面容冷峻的金丹修士身上,笑容依旧,袍袖下的指节却不自觉地微微收拢。
两名金丹修士闻言,只是面无表情地微微抱拳,姿态疏离而冷硬,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一旁的司徒瑾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那笑容却如同糊在脸上的薄纸,僵硬而苍白。
钟离道友,时辰不早,我们还是速速动身为好,若是让真君久候,反倒不美。司徒瑾的声音干涩,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催促。
钟离真人闻言脚步微顿,随即若无其事地颔首微笑,随着三人朝大门走去。
青石铺就的步道在脚下延伸,他终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甘问道:此事,真君何以如此迅速得知?司徒道友若愿为老夫解惑,此情必当铭记。司徒瑾身形几不可察地一滞,脚下步伐却未停歇。
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唯有低沉的话语如丝线般精准传入钟离真人耳中:道兄何必明知故问。贵府子弟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这个执掌内事堂的副堂主若是知情不报,岂非辜负了真君多年栽培之恩?
司徒瑾的话语如一道惊雷,在钟离真人心头炸响。他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缓缓摇头道:当真是……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愿留给我钟离氏。
直到此刻,他依然坚信这一切都是六大世家精心编织的天罗地网。这个局布置得太过精妙,环环相扣,让他寻不到半分破绽。
他抬眼望向殿外苍茫的天空,目光最终落在前方三位金丹修士肃穆的背影上。
既然局势已然如此明朗,任何挣扎都不过是徒劳。他整了整衣冠,将最后一丝不甘深深掩藏在眼底,迈开沉稳的步伐,随着三位使者朝着真君宫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