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星域的仲裁广场上，鎏金穹顶正将晨光折射成七色光带，缠绕在新落成的星际法典碑上。沈念安踩着高跟鞋穿过欢呼的人群，银灰色西装裤腿扫过地面的荧光石，留下一串细碎的噼啪声。她抬手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落在碑体第三百七十六条的全息投影上——那行关于跨文明精神力使用的条款，此刻正像故障的数据流般疯狂闪烁。
“沈律，第七星域的代表又在吵着要修改基因技术条款。”通讯器里传来裴景行的声音，背景音是玻璃杯碎裂的脆响，“他们说植物族能随便改藤蔓基因，凭什么限制我们机械族升级神经接驳？”
沈念安嗤笑一声，指尖在光脑上划出半道圆弧，调出植物族代表珀耳塞福涅的全息影像。画面里绿发女子正用藤蔓卷着咖啡杯，藤蔓末梢开出的小黄花随着她的语速轻轻颤动：“我们修改基因是为了加固能量屏障，上周在虚空之眼残留区，我的孩子们可是替你们挡了三次空间裂缝。”
“那是你们该做的！”机械族代表洛希尔德的光屏脸涨成警告红，金属指节叩击桌面的声音像在敲碎冰，“按新法典第一百零一条，资源贡献度对等原则——”
“对等？”林疏桐不知何时出现在广场边缘，白大褂下摆沾着星尘的淡金色粉末，“昨天机械圣域的巡逻舰擅自闯入幻灵族梦境维度，按三百一十二条，这叫‘精神领域侵犯’，该罚多少星币来着？”
洛希尔德的光屏瞬间暗了半度。沈念安趁机将新拟的补充条款推送到公共频道，眼角余光瞥见程叙正蹲在法典碑底座旁，金属义肢的踝关节发出齿轮卡壳的咯吱声。他手里的便携解码器冒着蓝烟，本该显示条款注释的屏幕上，正爬满类似神经突触的紫色纹路。
“这玩意儿不对劲。”程叙突然拽住路过的叶凌霄，义肢指尖戳向屏幕，“你看这波动频率，跟上次在水晶星球截获的意识碎片一模一样。”
叶凌霄的瞳孔骤缩，他刚要调出AI分析系统，整座法典碑突然发出蜂鸣。原本镌刻着条款的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涌出的不是能量流，而是密密麻麻的黑色线虫——它们落地就化作微型黑洞，在地面啃出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漩涡。
“戒备！”莱昂的机械军团瞬间展开防御阵型，黑色机甲外层弹出的能量护盾撞在黑洞上，发出煎牛排般的滋滋声。他的机械义眼红光爆闪，扫描结果让光屏上的数据流彻底紊乱：“是虚空之眼的残余能量，被某种技术封存在碑体里了！”
人群的尖叫突然变成整齐划一的嘶鸣。沈念安惊恐地发现，刚才还在争吵的代表们此刻眼神空洞，嘴角挂着相同弧度的微笑，双手像提线木偶般举过头顶。他们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成线虫的形状，正顺着光纹爬向法典碑。
“是精神控制！”薇薇安的浅粉长发无风自动，紫眸中闪过无数重叠的意识碎片，“这些线虫能改写神经突触，它们在模仿——”她突然按住太阳穴踉跄后退，声音变成孩童的哭腔，“在模仿无门之城的镜像守卫！”
林疏桐突然想起什么，拽着顾清越冲向广场中央的喷泉。月光石铺就的池底，此刻正映出法典碑的倒影——那倒影里的碑体上，本该刻着条款的地方全是陌生的符号，像用鲜血写就的诅咒。
“是卡珊德拉！”顾清越的声音带着冰碴，他指着倒影中符号组成的图案，那分明是黑暗能量实验室的标志，“她当年研究的神经改写技术，根本没被彻底销毁！”
话音未落，喷泉突然炸开。不是向上飞溅，而是所有水珠都违背重力地向内塌陷，形成旋转的水涡。沈念安被一股力量拖拽着靠近，高跟鞋在湿滑的地面打滑时，裴景行突然扑过来将她按倒。两人滚在地上的瞬间，原本站着的位置出现了个篮球大的黑洞，边缘还挂着几缕被吞噬的布料纤维。
“用平衡之力！”辰渊的鎏金长袍扫过地面，带起的光带暂时逼退了线虫，“星穹议会的古籍记载，这种能量最怕——”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林疏桐的白大褂袖口，正爬着一条半透明的线虫。
顾清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住那截衣袖，掌心泛起治愈系的蓝光。但线虫非但没消失，反而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所过之处留下冰碴般的痕迹。林疏桐惊叫着去拍，却在接触到线虫的瞬间僵住——她看见无数个自己被困在水晶囚笼里，每个囚笼外都站着不同的人：有时是温清晏举着星渊火种，有时是顾承霄狞笑着按下引爆器。
“疏桐！”顾清越咬着牙用能量灼烧自己的手臂，焦糊味混着线虫的尖叫刺得人鼻腔发痛。他突然拽过林疏桐的手腕，迫使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伤口上，“用你的火种，快！”
星渊火种的金色光芒与治愈蓝光碰撞的刹那，法典碑发出玻璃破碎的巨响。那些正在改写意识的线虫突然集体崩解，化作漫天紫色光点。被控制的代表们纷纷倒地，珀耳塞福涅的藤蔓下意识地卷住坠落的洛希尔德，金属躯体砸在藤蔓上的闷响里，混着孩童的咯咯笑声。
程叙突然指着法典碑顶端——那里不知何时坐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正用蜡笔在碑体裂缝上涂鸦。他的皮肤是半透明的蓝，头发像流动的星云，手里蜡笔划过的地方，那些黑色裂缝正渗出金色的修复光。
“你是谁？”沈念安捡起裴景行掉落的警棍，发现这孩子的影子在地面形成完整的星图，正是南星失踪前绘制的最后那张。
小男孩转过脸，眼睛里浮着两个旋转的微型星系：“我是法典的孩子呀。”他举起蜡笔，笔杆上刻着的符号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卡珊德拉在黑暗实验室里，正将某种晶体注入法典碑的基石，“那个穿黑衣服的阿姨说，要给所有吵架的大人装个‘好孩子开关’。”
叶凌霄突然呕出一口血，他的AI终端在刚才的混乱中自动启动了深度扫描。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显示，整个琉璃星域的空间坐标都在偏移，而偏移的中心，正是这座看似坚固的法典碑。
“它在吸收空间能量！”叶凌霄指着碑体上正在扩大的裂缝，裂缝深处隐约可见水晶星球特有的六角形结构，“卡珊德拉把法典碑建成了新的虚空之眼发射器！”
莱昂的机甲突然发出警报，红光扫过人群时定格在程叙的义肢上。那截金属此刻正像被加热的巧克力般融化，露出里面缠绕的紫色神经束——正是上次在水晶星球，程叙为了修复星舰系统接入的未知线路。
“叙哥！”苏瑾冲过去想拽开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程叙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走向法典碑，每走一步，地面就裂开一道微型黑洞。
“别过来！”程叙的声音在笑，眼泪却顺着脸颊往下掉，“这义肢……它是个定位器。”他突然举起完好的左手，手里捏着半块解码器残骸，“但老子早留了后手。”
随着他按下义肢内侧的隐藏按钮，整座法典碑突然剧烈震颤。那些被改写的条款文字开始反向流动，组成一行刺眼的红色大字：“以空间换时间，以意识筑防线”。小男孩的蜡笔啪嗒落地，半透明的身体像被戳破的泡泡般开始消散。
“妈妈说这样能困住坏蛋。”他最后看了眼林疏桐，小脸上突然绽开与年龄不符的悲悯，“但你们要记住，所有规则都怕真心。”
这句话像钥匙插进锁孔，林疏桐突然想起温清晏牺牲前的最后通讯。当时他的影像满是雪花噪点，却反复说着同一句话：“混沌最怕的不是平衡，是……”
“是爱！”沈星遥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方传来，他正抱着浑身发烫的叶婉音，治愈能力形成的绿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婉音刚才用精神链接告诉我，这些能量碎片在害怕强烈的情感波动！”
珀耳塞福涅突然大笑起来，绿发间的花朵齐齐绽放，花粉在空气中凝结成光网：“那正好，老娘昨天刚跟洛希尔德吵完架，现在看他这破铜烂铁就来气！”她的藤蔓突然暴涨，卷着机械族代表撞向法典碑的裂缝。
洛希尔德的光屏脸闪过错愕，随即爆发出狂笑：“疯女人！老子跟你拼了！”机械臂展开成离子炮，却故意偏了半寸，能量束擦着藤蔓射向裂缝深处。
裴景行突然拽过沈念安的手腕，在她惊愕的目光中狠狠吻下去。他的警棍掉在地上发出哐当声，而接触到两人唇齿间溢出的情感能量，周围的微型黑洞竟开始收缩，边缘泛起温暖的橘色。
“喂！公共场合注意影响！”程叙的调侃带着哭腔，他正用没融化的左手抱紧冲过来的苏瑾，“要秀恩爱也等老子拆完这破碑啊！”
林疏桐看着顾清越手臂上还在发光的伤口，突然踮起脚尖吻了上去。星渊火种的金色光芒顺着两人的唇齿蔓延，所过之处，法典碑上的裂缝开始渗出星星点点的光，像有人在里面点燃了银河。
就在这时，裂缝深处传来卡珊德拉的尖叫，不是愤怒，而是惊恐：“不可能……你们怎么敢……”
程叙趁机将最后一个解码器芯片塞进裂缝，金属义肢彻底融化露出白骨，但他笑得比谁都灿烂：“老姐，你忘了？当年在工地教我拆脚手架的，可是你亲手画的图纸。”
法典碑发出最后一声嗡鸣，所有的黑色线虫和微型黑洞同时崩解，化作漫天流萤。裴景行和沈念安还在拥吻，顾清越正用治愈光包裹林疏桐的手指，珀耳塞福涅的藤蔓缠着洛希尔德的机甲跳着奇怪的舞蹈。没人注意到，那枚程叙塞进去的芯片，此刻正随着能量流飘向星域深处，而芯片表面刻着的，是程叙失去的那条腿的精确结构图。
广场边缘的阴影里，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虚影捡起地上的蜡笔，在空气中画了个笑脸。他转身跑向星海，脚印落在虚空里，开出一串会眨眼的星星。